狮身之后的墙挂着一些照片,好像学校里的勋章墙,按照时间顺序排列,打头的几张照片都已经泛黄发白。角落里各有两个房间,上面挂着“休息室”字样的牌子。
易安歌推开离自己最近的一扇门,门内是一间小型卧室,和景嵘家的客卧造型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屋子里到处飞着生活用品,易安歌在开门的瞬间看到素白色的被褥刚铺到床上,正将自己的四角窝好,折成一个看起来就很舒适的形状。
身后景嵘轻咳一声,不太自然地道,“今晚委屈一下,明天我再给你找其他去处。”
易安歌失笑,“这里挺好的。”
想了想,他由衷地说,“没想到你还会做家事,手艺不错。”
“……”
景嵘扭过头去,说,“我就在前面不远,如果有事随时叫我。”
前面的屋子都是办公室,看来景嵘今晚是不会再睡了。毕竟事情是因自己而起,他这样,易安歌心里隐隐生出一丝歉意来,但看着景嵘的侧脸,他也说不出什么其他话,只能顿了半晌,才答应道,“好。”
景嵘点点头,沉默着离开了。
易安歌回到屋内,将门关上。
才过了短短几个小时,就又变成了自己一个人,易安歌躺在新的床铺上,睡意全无。被窝里冰凉冰凉的,一点温度都没有。左手边空得厉害,那属于另一个人的热度和重量消失无踪,易安歌感受着手边的空荡,总觉得不久前的那种若即若离的情绪仿佛是一场错觉。
景嵘是个存在感很强的人,但他来去匆匆,在这里的时候让人无法忽视,离开了以后就什么都不留下。他像一阵风,又像一只迁徙的鸟儿,从不在不值得的东西上过多停留。
可不,景嵘就是一只鸟,只不过个头大了些,也更厉害些罢了。
易安歌翻了个身,面朝着紧闭的房门。之前景嵘送给他的小灯笼在半空中飘着,这玩意非常有趣,像是能感知主人的想法,发出的光线微亮而不刺眼,保持在一种让人心头犯暖的程度。
易安歌看看房门,又看了看地上自己躺在床上的影子。横躺着的人影很难分辨出轮廓,只能看个大概。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渐渐地出了神。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开始想入非非。
就像小时候家长不在、一个人独处的黑夜,小孩子开着台灯细数着自己的影子,从头上看到脚下,动都不敢动,也不敢回头看一眼,生怕忽然从背后冒出什么来。现在易安歌就是这样,只不过不太害怕,只是之前梦中人面蛛的脸依旧会时不时地浮现在他眼前,令他无法入眠。
想着那张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血盆大口,易安歌背后一凉,差点冒出冷汗来。
他不是多胆小的人,那东西会出现在梦中他自己也十分惊讶。这让易安歌感觉到一丝挫败,好像自己对人面蛛的事耿耿于怀,甚至到了做噩梦的程度,这可实在是太丢人了。
他说不上来被景嵘看见是不是一件好事。也不知道景嵘会不会认为他是个没出息的家伙。
实在无聊,易安歌就用目光一遍遍描摹自己的影子。从脚边的褥角到身体的轮廓,再到枕头和脑袋重叠的Yin影,还有头顶的床头板,再是……
等等。
易安歌瞪起眼睛,重新向下看去。
床板的影子带着棱角,很容易分清,枕头和脑袋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只剩个大概的轮廓,但圆弧型总是不会看错的。易安歌分明看到,在他头部的位置偏下一点,还有另一个突兀的突起,好像另一个脑袋,正趴在他脖颈后似的。
房间里没有风,易安歌听不见什么声音。当下一刻他还要再看时,飘在空中的灯笼忽然熄灭了。
房间内一下变得漆黑,易安歌的眼睛无法适应这样突如其来的黑暗,一下眼前被晃出一片白光,等到略微适应下来的时候,已经看不见地上的影子了。
实打实的黑暗将他笼罩。这一次不是在梦中,而是现实,易安歌只觉得背后一凉,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莫名的空虚,好像少了什么,又在不知不觉间多出了些东西。
昏暗的房间很能勾起人的无限遐想,脚下和床头似乎都有无数只小手扒着床沿向他爬来,易安歌越是想要看清,就越觉得那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大肆鼓动着,妖异而狂放。
易安歌猛地坐起身,打开了床头的台灯。
这次灯光亮了很多,易安歌的眼睛还盯着地面,只见之前的那个脑袋的影子变成了实打实的另一个人影,就站在他身后。
通过影子,易安歌感觉到自己正在和那个“人”对视。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易安歌动动脖子,只觉得身上肌rou僵硬得厉害,一动就牵起一阵疼痛。
他张张嘴,问道,“谁?”
声音居然没有跑调。易安歌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冷静,冷静到自己都感觉有些不正常。他想到梦中那张会变化的脸,那个高大而落魄的身影,和现在这个影子几乎如出一辙。
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