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立刻被收了过去,赵辉也抬起头。
伍秀长得高高大大,看着竟比赵喜还要壮些。留着齐刷刷的短发,用缠了红毛线的卡子利落地别在耳后。眼睛果然还肿着,脸型圆中带方,嘴唇有点儿厚。并不像其他初来乍到的新媳妇儿那般扭捏,反倒快步走到刘氏跟前,端起酒杯叫声婆母就递上去。随后又跟着赵喜一路含笑给客人敬酒,那落落大方的做派,当即引来不少夸赞。
乡里人娶亲,最看重的是身板子。伍秀显然没得挑,那架势一放就是能吃苦耐劳的。赵喜咋样还看不出来,刘氏自然是合不拢嘴。一时间各个喜笑颜开,场面立马热闹起来。碰杯的,让菜的,拉着新媳妇问长问短的,祝赵家香火连绵的,七嘴八舌、嘈嘈杂杂,似乎能把连天的Yin雨都堵回去。
赵喜这个家,是该有人替他撑着了,这小子熬得实在太苦。赵辉转过头,带着笑擎起酒杯,正打算往下喝,却冷不防从头顶探过只手,差点儿就被夺了去。赵辉咬紧牙,屏着气,用力攥住杯脚,像突然从热闹的酒席坠入了Yin冷的地窖。眼前修长的指节,鼻端熟悉的味道——用**都想得出那是谁。他皱着眉低声说:“放手!”那手却不由分说,握着杯口一拧就把他撂开。
赵辉压着气,闭了闭眼,人多不好争持,只想散了席快走。旁边二毛却纳了闷儿,瞅着他俩诧异地问:“纪康你抢他酒干啥?瓶子里多得是。”
“一会儿醉倒的更多,”纪康寒着脸,盯着赵辉微微冷笑,话却是对二毛说:“你一个人能扛下山?”
“呃……”二毛立马语塞,瞠着眼呵呵两声,解嘲道:“那我也少喝点儿。”纪康却已经冷冷背过身去,换上笑又为一对新人挡酒。
赵辉不由苦笑,看向一桌子红头涨脸的瘟神,刚还没想到这茬,现在是要走都走不脱。再顾不上烦心,站起身拿了酒瓶,趁人不注意赶紧往屋里送。山路本来就陡,尤其鹰爪坪那段儿,全是光秃秃的岩层,这又赶上下雨。那帮小子好几个都是第一趟来,真不敢就这样放人下山。
“呵,刚就想找你,这酒太烈。”赵敏拿着两只碗过来给客人盛饭,笑着说:“路远,别再让他们喝了。”
“嗯,”赵辉笑笑,心里就跳了一下,赵敏跟那混蛋,还真有默契。念头一转马上抛开,伸手接过碗去:“我来吧,你忙了半天,也去吃点。”
饭后紧接着是闹新房,把两个新人可劲儿折腾了一遍,那帮浑小子才意犹未尽地罢手,穿戴妥当歪歪倒倒地动身开路。雨一直没停,从赵家村出来才下午两点半,到校时天已经黑透了。纪康也跟了来,一直在前面引路。两人一头一尾夹着中间五六个,眼神儿都没碰过。上了楼梯转角,那小子却突然停下,扯过他手里的人推给二毛:“你扶他上去,我跟赵辉说点儿事。”
“啥事?”赵辉当即就问,一身水一身汗,只盼闭了眼直接塌上床,再不想跟他白扯:“让开,我要去洗澡。”手腕却像被上了铁铐,紧得生疼,哪里甩得开。
“你怎么了?”等人都过去,纪康才开口,语气沉闷地压着恼怒:“我哪儿得罪你了?”
“啥得罪不得罪?!”赵辉被那酒气蒸得头晕,脾气紧跟着蹿上来,手上用力一挣:“你喝醉了吧?让开!”
“你说呢?”纪康非但没松手,反倒握紧他肩膀猛地按上墙壁,嗓音生铁般沉喑:“你好好说行不?你到底生啥气?!”他压上前俯下脸,紧盯着他眼睛:“赵辉……你真的……”余音却在触上他发鬓时忽而转弱,仿佛被徒然紧缚在声带上,纠结着,困顿着,僵持着,久久地挣不出来。
(呃,我自拍,前两天码字没看提纲,自以为记得清楚,结果漏写了一整章……于是,二十一章大修,二十二章小修。)
第二十四章
“好好说?”赵辉心里忽闪一下:“你想说啥?”难道赵敏只是个幌子?
“我,”纪康才刚开口,二毛就从里面蹬蹬蹬跑出来,人没到就喊:“纪康!”
纪康立刻退了一步,放开他转身问:“干啥?”
“你俩聊啥?黑灯瞎火的,进去聊不行?”二毛酒劲儿还没过,亮着嗓子:“晚上你甭回了吧,在这搭个床,下午光顾着喝酒了,都没好好唠唠。”
“看吧,”纪康笑道:“还得去陈校长家坐坐。”
肩上的束缚仿佛还在,那张脸上已经云淡风轻。这个人到底有多少张脸?到哪一刻会变脸?被迫退学?断魂岭事件?日子那么长,谁知道明天会咋样?就这么跟他后头猜来猜去,像个娘们儿似的生闷气?Cao!赵辉突然很厌倦。
“成,”二毛说:“那待会儿走不走,上来吱一声。”
“好。”看二毛掉头,纪康转过来:“赵辉……”
“你要说的事儿,”赵辉打断他,抬起眼:“能当着人说吗?”更别提将来的家人糟心,旁人恶心……见他一愣,苦笑着别开脸:“纪康,别说了,我很累,啥都不想听。”言毕就撇开那徒然僵硬的身影,转身回了宿舍。
离熄灯还有段时候,屋里那帮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