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别人眼中完美无瑕的人生,她介意自己的脸,不算好看,就总想努力用钱去买来美丽。男朋友分手了,想来做手术,和家里人的分歧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想做手术,总相信这一次手术结束以后,会比上次更好。
“可能,他们都觉得我很幸福,从小家里就很富裕,我家只有我一个孩子,这些产业,怎么都是我的。”郭小姐说,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很红,但没有眼泪,她说眼睛做了太多次手术,一次手术破坏了泪腺,那以后再也没有医生敢为眼睛动刀,她要靠人工泪ye来润滑眼部,不然,怕很早就会瞎掉。“但其实不是的,”她说,“这个世界……太多东西了,你站得越高,就看得越多,它们会迷惑你,每一次你都觉得,这一次是真的,这一次遇到对的人了,然后,失望以后,就想要抓住一点什么,一点付钱就可以得到的什么。”
不是奢侈品,这些东西其实是最没有意义的,当你买得起的那瞬间,它便一文不值,不是财产,不是那些和她的身体无关的东西,人类的本能还停留在原始人阶段,当她孑然一身躺在别墅里的时候,郭小姐不因自己占有了多少而满足,那些都是虚无。
“被迷惑久了,到最后,你会忘记什么是对错、什么是美丑……你忘掉的东西会比想象得还多。”
她的故事,可能比想象得还复杂,为什么和家人关系不好,怎么被男友欺骗,这些郭小姐都没有讲,但胡悦能懂得她在说什么,在这浮华的人世间,又有谁能真的勘破真相,谁能读懂人心,想要抓住真相的人,最后手心留下的,只有自己的灰烬。
“世界是个万花筒,我看花了眼……”她喃喃地说,又问,“现在呢?想起来了吗?”
“现在也没有全想起来,但要比以前明白了一点——”郭小姐说,她又苦涩地笑了,“也是因为,我没有什么能再失去的了——现在,连美国的医生都不肯给我做手术了。”
钱还是有的,而且还越来越多,郭小姐一开始想要找个更有钱的男朋友,整过第一次容,也交了一个,最后却发现对方没打算结婚。后来开始找真爱,越找、越整,对方越是只看上她的钱,到最后索性直接找特殊服务,一个月几十万,叫小狼狗伺候自己,玩腻了就踢,但踢走一个也还是想整一次。每一次出来,都比之前更讨厌自己,却又更想进手术室,“每一次躺下去的时候我都在想,希望出来以后,这一次的改变可以让我脱胎换骨,重新变得好看……”
但每一次都是失望,越失望就越想通过手术弥补,她不信这世上有钱买不到的东西,一直到上个月,合作惯了的妈妈桑和她讲要提价,“可能姐你的模样,对年轻男孩来说需要一段时间接受。”
郭小姐忽然间如梦初醒,发觉自己其实也不是很想要这些东西,美貌、金钱、陪伴,都可以不要。“我只想要最开始的自己,十几年以前的我,比现在胖一点——但是,什么手术都没有动过,还拥有很多很多的可能。”
但现在,可能逐一被拿走了,剩下的屈指可数,她只能再试着用钱来买一次。
“收多少手术费,我都可以接受,要进行几次手术,我完全可以配合,我很能忍痛的——以前在韩国做手术,麻药打得不好,刀伸到鼻子里来割rou,我都有感觉的,就那样锯我的骨头,咯吱、咯吱……”
但是,她的案子,不是一般人敢接的,手术费用是很次要的问题,她的脸动过太多次手术,想要‘恢复正常’,没有面部修复的经验做不好手术方案,没有整形美容的思路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毕竟,一般面部修复科的医生只管功能性问题,郭小姐最多试着修复泪腺,但别的器官并没有功能性问题,也并未缺损,这种术后修复,一般还是找整形美容科医生来的。
“不知道该不该接,我和她说我会考虑。”
和袁苏明餐叙的时候,她就说起了郭小姐,当然,姓名隐去,只是这个案例太典型了,由不得人不发感慨。“说实话,可能一般人不理解,但,某种程度上,我懂她,而且也很同情她。”
“hmm……”袁苏明可能就是不理解的一份子,他从鼻腔发出长长的哼声,“是吗?你也想整容?”
“不是整容,而是……那种花花世界中无依无靠的感觉。”胡悦托着腮,若有所思地戳着盘子里的三文鱼,“她太有钱了,可能也因此接触到了更多的人性,而人性是很复杂的。”
想到了许多许多,她叹了口气,“事实上,是太复杂了,我的这个病人大概就像是迷途的羔羊,只是,整容取代宗教,成了她的信仰。”
“无信者是可怕的。”袁苏明说,显然在引述什么宗教经典,“但信仰异端的人更可怕——没想到,你也是个潜在的信徒。”
“我是个唯物主义者,信仰共产主义!”胡悦笑了,随后又赶紧解释,“不过这个只是说笑啦,大陆这边更多的是泛信仰,和你们那边妖魔化的宣传是不同的,不是那种共产共妻什么的——你小时候应该很经常接触这些吧。”
“是啊,不过那时候年纪小,都不是很记得清楚了,到了美国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