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投向大床上躺着的人,在寂静无声的房间里说了一句:“文总,签字。”
宛如鬼魅喃喃自语。
听到这诡异荒诞的一句,平躺在床上的本应睡熟的文游竟有所反应,他就此坐起,宛如眼睛却是紧闭的。
湛火打个响指,清脆的声音刺破寂静,他淡淡道:“过来。”
文游听到指令,动作僵直地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穿过宽大的卧室,来到湛火面前。
湛火将笔塞进文游手中,带着他的手到指定位置,又说一次:“文总,签字。”
文游不动,湛火平静地看着他,脊背却蒙上一层寒意,只要文游此时睁眼,他就完了。
然后,就在湛火将要放弃之时,失去意识的人缓慢地在白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流畅优雅,宛如每一次签字。
湛火将白纸抽来,文游两字潇洒端正,确实是他一向的字迹。
挂钟指针机械地走动着,一下下捶打湛火的心脏,他额角青筋直冒,冷汗频出,终于拿出合同,放到文游面前的桌上,冰凉指尖挑着他温热的手腕,放到纸面,漆黑的双眼沉沉盯着这个英俊的男人,语调却如平日一般平静淡漠:
“文总,签字。”他说。
男人睫毛颤了颤,像是嗅到Yin谋的味道。
湛火又一次说:“文总,签字。”
他曾无声强调过无数次,文游一遍遍看着他的唇加深印象,这两个字早已刻进他的大脑,湛火不信,他会不动。
紧闭双眼的男人对心爱之人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他缓慢将手放到指定位置上,落笔。
湛火将文件抽出,面无表情地收起。
他垂眸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段话,抬眼,对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微笑,给出最后一点温柔:“夜深了,回去睡吧。”
*
五月的夜晚,处于海上的小岛上依然寒凉。
别墅的门打开,走出一个高挑的身影,借由满岛璀璨的灯火,可以看清这是个英俊的青年。他关好门,将左手无名指上的朴素戒指取下随手扔下,戒指落到沙堆里,闪烁着可怜的光泽。
他背着包,快步迈下台阶,向海岛边界跑去。
他这几日四处游荡,把地势摸得烂熟,很快就能凭着记忆来到和叶溯约定好的地方。想到这里,湛火心中燃起热意。
海风微咸,刮得迅猛,他逆风而行,却从未像此时这么快意,仿佛活到此刻,才不算白活。
很快,最高处的别墅突然大亮,湛火回头一望,面色森寒,他知道,文游发现了。
用此生最快的速度疯狂奔跑,只当身后有狂狮猛兽,一旦被捕,便要就此殒命。
终于,他嘴角勾起笑容,喘着气一步一步向前。
岸边停着一艘船,叶溯伫立在侧。
看见他到,叶溯的人连忙围上来,将快要虚脱的湛火扶起。叶溯就像当初在肮脏小巷中捡到他一般,施施然走来。
湛火朝他伸手,叶溯伸来要握住他的,却被一把打偏,叶溯愕然。
清脆的响声在冷风里愈显凉薄。
湛火冷笑,“叶总,东西呢?”
叶溯眼中多了几分赞赏,“先上船。”
“好,动作要快,文游的人该来了。”
“已经来了,如果不是带的人多,你来时见到的恐怕就不是我了,”他下巴点了点倒在暗处的几个人,然后牵着湛火上船,他笑道,“小湛,现在,我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湛火但笑不语,下一刻,笑容便将僵住。
“不准走!”
狂怒和仇恨的嘶吼声被风送进他的耳朵,疯狂嘶哑得不想是人发出来的。
那声音像要钻破人喉咙和胸膛。
竟然是文游亲自来了。
湛火嘴角轻扬,坚定不移地迈着步子,他可不要矫情兮兮地和文游告别,。
身后响起阵阵枪声,船身猛地一震。叶溯诧异回头,脸色陡变,失声道:“这个疯子!”
文游竟然动用装甲车来撞船!
用来守岛抵抗海上流寇的军用武器就这样被文游派出来,几辆巨大的装甲车疯狂地从不同方向碾挤着叶家的小型游轮,刚开始还撑得住,但是长久下去,只怕他们都得被碾得稀巴烂。
湛火脸色一沉,当机立断:“还不快通知人开船。”
文游坐在车里,仿若入魔,死死盯着船上的湛火消失的方向,双目赤红,里面翻涌着疯狂的恨意。一觉醒便发现湛火失踪,他看着笔记本里那封长长道谢信,结束语是:承蒙关照,再也不见。
何其讽刺!
好一个承蒙关照,再也不见!
他湛火早就打算好,待将他麻痹便一走了之,这段日子以来的欢欣快乐,亲近爱意都是虚妄,都是他摆脱他的手段!他祭出一丝希望,逗狗一般将文游耍得团团转,看他喜不自禁宛如跳梁小丑,哪怕掏出整颗心,也逃不开被肆意践踏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