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央的大喘着粗气,脑袋靠在白苏九的胸膛上似是找到了一丝慰籍一般呼吸逐渐平稳。白苏九冲身后的白栖梧使了个眼色,让他带夏侯旬先进山洞。然后自己抱着秦央几步跳到了林中。
白苏九走到小溪边,盘腿坐下,把秦央放在腿上,手指沾着溪水在秦央的面颊上蹭了蹭,将他黏在眼角上的血和汗给清洗掉。
秦央终于能完全睁开眼睛了。只是右眼在受了伤后变得浑浊无神,左眼倒是咕噜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白苏九的鼻子尖上。
“你说说你,成何体统。”白苏九哭笑不得地呵斥着:“不要命了?就算...就算真活不长了...你也不能这个时候翘辫子啊。”
秦央也不说话,伸手颤巍巍地去摸白苏九的下巴。白苏九把他的手抓开,继续拿水给他洗脸。秦央执拗地又抬手去摸白苏九的脖子,还扯了扯他鬓角的额发。白苏九也不拦着他,任他这儿戳戳那摸摸,只顾着低头把秦央的头发也擦了擦,最后扯下自己袖口上的一小条布条,为秦央束发。
秦央眨了眨眼,终于问出声:“苏九?”
“嗯?”白苏九抓过秦央的脚,见他脚掌上被硌出几个豁口,当即调动灵力为其治愈。然而秦央身上那些要命的重伤全是天罚所致,无法修复。
秦央却跟不知疼似的,依旧眼巴巴地看着白苏九:“苏九。你说要带我去山里生活的。”
“是。会带你去的。所以你要活到那时候等我。”白苏九把秦央的腿蜷了蜷,用水洗了洗他的脚。
“可是你还是打算去救太子。是吗?”秦央的眸子从未像如今这般明亮且安宁。仿佛藏纳在古画卷中的巍巍墨山,叫人止不住地凝神屏息,不敢惊扰这份沧桑。
白苏九这般想着,便脱口而出:“我记得你说我眼睛好看。如今看来,你这眸子也挺漂亮的。秦央,你这样看着我便好。”
秦央愣住,静谧的眼神突然闯入一点晶莹剔透的星光:“你不讨厌吗?”
“那枚扳指。你还记得吗?”白苏九似是不打算正面回答他的话,突然将话题岔开:“我本收起来了。后来由于变故丢失了。幸而白辰轲将它带了回来。如今夏侯旬拿着那枚扳指以为是白辰轲的遗物。我不好讨回来。”
秦央突然裂开一道笑容。只是因为伤了半边面颊,只能笑得略显奇怪:“你还记着呢。”
“我本忘了。你,白泽,无忧宗,我全给忘了。”白苏九见秦央终于有了笑模样,莫名地心里也轻松了几分:“我把我自己是谁也给忘了。时至今日,全部都是我一意孤行的错。然而我还是不甘心。”
“苏九...”秦央的额头上还挂着水珠,完好的左面颊隐约还能看出点当年‘凤眸桃腮’的俊美:“苏九。不是甘不甘心,而是这都是你的诛心劫啊...”
“我已经放弃飞升,为何还要渡劫?”白苏九不解,头顶上突然传来遥远的一道雷声。惹得他绷紧了尾巴抬头望去。
天空还是晴朗的,太阳却白森森的没有热度。白苏九勾起尾巴,盖住秦央,警惕地盯着遥远的天际。
秦央悄悄揪住了他的衣领子,小声说道:“苏九。诛心一劫,便是让你失去所有你所重视的东西。你是半仙之体,飞不飞升由不得自己。天界不会放任一个如此强大的妖狐留在世间。”
“合着还强买强卖了?”白苏九语气戏谑却笑不出来。他隐约明白为什么了。从无忧宗灭门,到如今他身边的朋友们接二连三地死去,全是诛心劫的刁难。白泽说他困在了自己的诛心劫里,想必就是这个缘由。
秦央还想说些什么,一道沉重的雷声突然在很近的地方响起。白苏九慌忙堵住了他的嘴:“天机不可泄露。天上那群家伙盯着咱呢。”
“苏九。我不跟你说明白,就没机会了...”秦央挪开了他的手,将其放在自己的心口上稍稍抬高了声音:“苏九,天道只讲因果,不讲人情。你在渡劫的时候...做了点不该做的事情。仙界要你赎罪,如今你已经赎过罪了。只是,你放不下自己的心魔。这才导致旧事重演。我...”
轰隆。一道闷雷几乎是贴着他们二人的头顶响起。白苏九再一次捂住秦央的嘴巴,眼神中多了警告。秦央却不管不顾地搂着白苏九的脖子坐了起来,贴在他耳边继续往下说:“苏九,我给你留了后路。我们去山里,我把...”
白苏九突然一把按住秦央的后脑勺,微微侧头对准他的唇亲了上去。秦央的瞳孔骤然收缩,心中猝然响起珍珠滚落进玉盘的清脆声,以及琴弦砰然寸断的回响。如同晚风呼啸入高台,秦央凭白生出一种立于玉栏之后俯瞰蜿蜒长宫的失重感。导致他一时间将那心尖里藏了百年的话全囫囵咽了下去。
白苏九竖着耳朵,等那雷声散尽,刚刚赶来的半朵乌云打了个冷战扭头又往地平线走去。白苏九这才将脑袋抬离。秦央整个人几乎呆成了木偶,身子一软撞在了白苏九的肩膀上。
“前天夜里,你亲我了,是不是?”白苏九似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镇定自若地摇了摇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