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上辈子祖母就是从迁往北行宫开始一病不起的,忙道:“祖母好生养病,不用搬出岁寒宫,正好皇娘过来,能够侍候。”
老嬷嬷谢了一番,又看向一旁我的皇侄,恭敬道:“太皇太后吩咐,良王若真是病了,可以病去后再动身往封地,陛下既已拟了诏令,就要按诏令行事。”
我垂首道:“孙儿明白了。祖母还有何教诲?”
老嬷嬷说没有了,让我走罢。
我便走了。感觉事情和想象的不一样,顺利得有点不大真实。我以为祖母会强加阻拦我留下良王,或者耳提面命地教我许多应急平乱的手段,然而什么都没有,她只是让我不要忘了把良王发配去封地,要知道她秋天就要薨了,我日后放不放良王走她都管不到了。
几句话说完,我领着良王出来,十分想问问皇侄,他上辈子自己过来时是个什么情况。
不管怎么说,我带着皇侄回到了逝波台。
皇侄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躺在榻上乖乖让太医问诊。我看着他,就像看见了趴在草地上的毛茸茸的如来。我觉得心里十分踏实。
越看越踏实,我忍不住端过药碗,要亲自给我朝未来的中流砥柱喂药。但是问题来了,皇侄他警惕地看了我一眼,往被子底缩了缩。他不愿意喝药。小孩子不爱喝药是常有的,我哄道:“不吃药,病怎么好呢?”
他扭头,嘴巴偏向我够不到的地方,低眉垂目,双眼皮缝间夹着的针粒儿大小红痣显露出来。我抿了一口他的药汁儿,面不改色地骗他道:“你看,一点都不苦。”
他丝毫不上当,勉强抬眼看了我一下,那神情有点日后大良王的样子,像在控诉我。
我冤枉,上辈子的确是我为君昏庸,对不起他这个大忠臣,可这辈子我已决心痛改前非,一定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情。我慌忙问道:“怎么了?”
他以控诉的目光看向我,道:“十四叔,我要是病好了,是不是得立即赴往良州?”
原来是这事,我正襟危坐道:“大兴郑氏的儿孙,本就该不辞苦远,为国镇驻疆土。只是你尚未成年,幼少封王而留滞京都的亦有先例,倒也不急在这一时。皇叔给你封地,只为让你好过一些。”我划给他封地的时候还没还魂,不清楚上辈子的事,的确只是见他处境困窘,想让他好过。
我嘴上说着大道理,其实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大侄子他不想离开京都,京都有什么让他留恋的啊,他肯定是不想离开我,他这么留恋我,我此生的事业就已经成功了一半。我看着皇侄满藏依恋的目光,顿时感觉我朝社稷固若金汤,屁股底下的皇位不晃荡了,脖子上的脑袋瓜也更结实了。
大侄子听了我的话,突然像如来一样扑上来环抱住我,把头埋在我怀里,他大概是感动过头了。我以五十岁的眼光看他,他不过是个小毛孩,然而当他一扑到身上来,才发现少年人没有rou归没有rou,骨头拉碴的还是又重又硌人。我老怀宽慰地推开他,正欲嘱咐他多吃饭好长rou,突然许长安奔了进来:“陛下,薛大人求见!”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许长安恐怕一辈子都办不牢事了,他的通报是历代总管太监们都没有的简洁。上辈子我就是毁在他这一声通报上,幸好这一回我及时反应了过来。这个薛大人就是我未来的右丞相,我良王侄儿毕生难以摆脱的绯闻对象——薛赏。
第3章 吃药
我上辈子当皇帝的三十年里,除了良王侄儿以外,朝中还有三个栋梁。
能打仗的赵朔。
能治国的卫裴。
又能打仗又能治国的薛赏。
如此兼备文斗武斗之才,薛卿其实已经具备了造反的全部条件,在那个人人都想造我的反的年代,我起初不明白他为何不造反。直到有一天许长安问我说,宴会上是否要把良王的位子,和薛大人的位子排在一起。我不解,良王征战凯旋,为了表示嘉奖,他应当坐我旁边。许长安道:“陛下,您难道没有听说……”
我难以置信。薛赏那口蜜腹剑的老色鬼,再百无禁忌,他……他能把咸猪手伸向良王殿下?
后来想见,薛赏他不是不造反,他是想鼓动良王造反。他以此为终生追求,在朝会上和我顶了三十年的嘴。我杀良王的时候,他冲上来势要跟我拼命。如此看来,传闻也许并非空xue来风。
站在这辈子的立场来看,薛爱卿他其实是个好臣。他以良王为本,一切为了良王,凡事从良王的利益出发,哪怕把我生吞活剥了也无可厚非,因为良王的利益就是全国最广大人民的利益。至于他对良王伸去的咸猪手,我不是个保守的君王,只要是有利于人民利益的事情,都应该予以支持和保障。
我让许长安把薛爱卿请进来。
这时候的薛爱卿,还很年轻,长着一张风流儒雅的好皮,身着京兆府尹的石青色官衣,手提大理寺的案状,通过现任右相他爹薛岱开的后门,畅行无阻地找到了我的头上。
他可能还不太习惯我做皇帝,一进门略显僵硬地行完礼后,只管傻站着。我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