晾衣服。
我惊奇地走上前:“你自己洗?”
“别过来,”他看了我一眼,红着耳尖,“滴着水,当心沾shi衣裳。”
“连我的你也洗了?”我依言驻足,“你这孩子。我的衣服也是你换的?”
他忙摇头:“不是,赵将军走前来看了叔一眼,说叔长疹子了,给叔换了身干爽衣裳,叔睡得沉,不知道。赵将军还说叔不食葱蒜,军中多是良州人,味喜辛辣,昨日是我疏忽。”
他说着,在自己衣服上擦擦手,蹭蹭蹭跑开,眨眼端了些清粥小菜来,放在一个装满箭镞的木头箱子上。
我想,赵朔应当没把“葱蒜”和“疹子”这俩玩意联系在一起叨叨给良王听吧?
我坐在小木墩上,神游天外,食不知味地吃着粥。皇侄晾完衣裳,也搬了个小木墩坐到我对面。
“你吃了吗?”
“吃了。”
“吃的什么?”
“和叔的一样。”
“哦。你今天打算干嘛?”
“等辎重来。”
“辎重还没来?”
“下雨,耽搁了。”
“嗯……行军打仗这么闲吗?”
“赵将军说,不亲自把灰狐打死,他就把自己吊死在长河关。”
“……”
“十四。”
“?”我眼皮一跳,“叫我什么?”
“叔。”他腆然一笑。
“我脸上有疹子吧?有点痒。”
“不能抓。”他一把抓住我的手。
他手劲太大,我只好顺从道:“好好好,不抓。”
……
大兴的皇帝和大兴的良王像俩智障儿童一样,如此尬聊了一整个早上。
而后良王被几位将军请走了个把时辰,正午回来,手中带了瓶药膏。
正午的秋阳晃眼,帐内一片明光。吃完午饭后,良王说要替我涂药。
我很后悔,我为什么要喝那碗飘着葱花的骨头汤?
我袒露着面相十分不雅的背,让皇侄涂完了药。他还想给我涂脸上,我说:“药瓶给我,我自己抹。”
他将手往后一缩:“没有镜子,你看不见。”
我:“……其实叔以前也长过这玩意,什么都不涂,过两天就好了。”
他满脸问号:“叔方才怎么不说?”
“额……”我结巴了,“这……我没想过。”
他把药膏给我:“既涂上了,不便躺着,叔趴着睡会?”
我将头埋进枕头里:“哦。”
他挪开两步,忽又转回来,伸手捞我翻身:“不行,我忘了,你身上有伤。”
我冲他呲牙笑。
他将我摆正,懊悔道:“骨头疼不疼?”
我大言不惭道:“那么点伤,早就没事儿了。”
他愧疚地点了点头,拿眼瞥了一瞥对面的床榻。
“那铺盖原是放地上的,”我说,“前两日地上水汽重,必是不能用了。我这疹子不传人,你要困上这来眯一会。”
我给他让了让地儿,他便躺了下来。
山河破碎,沧海横流,大兴的皇帝和大兴的良王睡起了午觉。
睡得迷迷糊糊间,听见帐外有人说话。
“辎重到了,殿下呢?”
“在睡午觉。”
“什么?殿下从来不睡午觉。”
“宋将军,你不能进去,殿下真在睡午觉。”
“扯犊子,殿下受伤了?”
“没有,殿下陪他叔睡午觉。”
“叔?什么叔?”
“跟中州援军赵朔将军来的,可能是张府上的,快别问了。”
“啥情况?”
“让你别问了宋狒狒你给我死回来!头!头!”
……我睁开眼,与帐门缝里探进的一只脑袋四目相对。这人面相白净斯文,看着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可左耳却戴着一个乡村狂野风的大圈骨环。我冲他一眨眼睛……他扑通一声栽了进来。
我赶紧闭上眼。皇侄被惊醒,起身。把宋狒狒拎了出去。
他们走后,我又躺了一会,才爬起来。掀门走出去,方才与宋狒狒说话的那人朝我抱拳。我说:“小将军叫什么名字?”
“萧关。”
“‘萧关逢侯骑’的‘萧关’?”
“嘿嘿,因我出生在萧关。公子聪明。”这年轻人长得一团孩子气,一笑,露出一对小虎牙、一对小酒窝。
“看你服色也是个正经将军,怎么来看大门?”
“殿下让我来保护公子。”
“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我拍拍他的肩膀,“我还认识一个人,他也是从看大门干起,现在已经是大将军了。你跟殿下多久了?”
“五年。”
“你跟殿下一同在青泥岭呆过?”
“这倒没有,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