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朱勒身后一群羌人兵将哄然大笑。
“大王,去皇宫……大官绑在……”
“搜城……女人和珠宝……”
“立即运走,回去……达玛草原遇袭……向西……南方良王和越王……”
我听不全懂,但薛赏听得懂。我捂住薛赏的耳朵,抹去他眉骨上被鞭尾扫出的血痕:“没你的事了,别听。”
“老子叫你吊起来,没他妈叫你殓起来!”朱勒抱臂看向我,淡淡讽笑。
狗腿子大概是不分国界的,大王发话,当即有察言观色的机灵鬼窜出来一脚踹向我后心。
我整个人直接飞出去,双手堪堪扒住垛口一块砖,全身吊在城墙外晃荡。薛赏的脑袋让我一秃噜手抛了下去。天地相接处一轮红日倏地跳出,万丈霞光洒满人间。我闭了闭眼睛,咽下喉中翻涌的血气,听见下面熊熊燃烧的尸堆中随黑烟升起一声低闷的“咕咚”响动。
“啧,”朱勒脚步声踱近,“这么惜命吗?”
狗腿子凑上来对准我一只手背一匕首扎下来:“大王,杀了他!”
“杀了我,”我难以自抑地笑出声来,“杀了我,怎么给你们神圣的王后交代呢?朕要见她。”
朱勒推开狗腿,居高临下,挑眉看我。
我顶着一脑门冷汗:“朕是她唯一的亲弟弟,你不过是个和她搭伙过日子的,还是第二个,怎么,这么快就想散伙了?”
羌人的信鹰在皇城上空盘旋呼唳,与叼食腐rou的秃鹫追逐扑杀,灰黑相杂的羽毛落遍琉璃青瓦。
半晌,朱勒嗤笑一声:“拉他上来。”
第53章 私心
但我并没有见到阿姐。
她这次可能没来。
而朱勒没让我直接摔死,八成是还用得着我。
路过常武门的时候,瞧见门楼上挂了一排人头。远远瞧着倒也辨不出都是谁。被绑着的众爱卿你看我我看你彼此环顾了一圈,有人崩溃道:“薛相呢?!薛相在吗?”
众人沉默。
“赵阁老还在。”
“最西口那个……是杨全武,杨尚书吗?”
一名身穿翰林院皂青色低品文衫的年轻人闻言忽然停下脚步,怔怔抬头,猛然提起拳头扑向身边羌兵,爆发出一声肝胆俱裂的呼喊:“啊——爹!我杀了你们!”
数名羌兵大骂,七手八脚将那年轻翰林揪了出去,推倒路边一通殴打。
劫后余生的平头百姓瑟瑟发抖跪满街边,被羌兵弯刀架着脖子,此起彼伏呼喊道:“朱勒大王万岁!大羌万岁!”
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逝波台也未能幸免于难,万卷藏书被抛进太照湖,以致同源溪水漫涨横溢,淹没了两岸红枫林。
土包子朱勒带领狗腿子们巡视一遍宫城后,只霸占了看起来最为阔气的大明、宣阳二殿,并对朕空空如也的后宫表示了失望。他可能觉得皇宫空旷无聊,入住的第二天便将朕和诸位大人从皇家马厩搬到了逝波台里。
好在他似乎暂时并没有时间虐待俘虏,除了将大伙的一日三餐改成三日一餐,倒也没别的好指摘。
赵光还活着,但也没几天活头了。御史大夫李麻子将自己的大饼掰碎浸在水里:“阁老,您吃一点,坚持住,悯州赵将军很快便来了。”
刑部侍郎张昴冷冷道:“赵将军不会来了。羌人为何还不杀我们?因为北方诸军朝达玛草原去了!他们后院失火,想拿陛下和我们挟制北军!”
户部钱眼子道:“西州和良州总会有人来的,陛下在这里,他们不能不管。”
“良王殿下不知打了胜仗没,”户部小侍郎惴惴接嘴道,“如果打了胜仗,会来救我们吗?”
众人沉默。
“会的。”我探了探赵光鼻息,怀疑他已经闭气了,“我们还能活着,就证明朱勒外头还有忌惮,可能是北军,可能是西良二州军,也可能是流州大军,无论是哪一支还没灭,大兴就还有希望。”
赵光忽然嚯嚯喘气,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混沌地看向我:“陛下……老臣,辜负先帝所托……”
“不关你的事,”我拍了拍他干枯瘦削的手,“薛岱没了,你不能也没了,你们都这会儿下去见先帝,先帝听不见一句朕的好话。”
赵光轻轻摇了摇头:“陛下……不要怕,史笔,皆虚妄,人言,也不过是大风一刮。陛下登楼守城,是所欲有甚于生,不为苟得;所恶有甚于死,患有所不辞。陛下没跳下城楼,是有更甚于‘所欲’者……咳咳……”
我羞愧地低下头:“阁老,朕有私心。朕的更甚于所欲者,只不过是一个人。”
赵光一下子说太多话,咳嗽不止,脸色暴红,双目圆瞪。众爱卿手忙脚乱拥上前来。
我在混乱中对上垂死老人那双渐渐由浊转清的眼睛:“今日局势,朕理当在城破之时便以身殉难,免各方军力受羌人掣肘,可朕还想等等。你……你们都不要怪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