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就别想再离开。
奇怪的是,上至监狱长,下至每一个狱卒,都对他视若无睹,按照最正常的手续让他进入了监狱内部。
最底层。
铁门打开,这显然是个‘禁区’,引未记名进来的那个保安在门外驻足。只有他一个人走过长长的走廊,向尽头那个房间走去。
头顶上的灯是运动传感器控制的,未记名一路走来,灯光就驱散了一路Yin影。
直到最末端那雪白的门自动为他敞开,背后的灯便像是要节约电力一般统一熄灭了。
未记名踏进房间,四周的白炽灯在他踏上房间内地面的一瞬间同时亮起。
这是个格外空旷简洁的房间,由空无一物的一半和一间接近于囚室、却宽敞得多、由玻璃隔开的病房组成。
病房内,灯光汇集之处,背对未记名立着一个身着白色病服的女人。
未记名看似随意地上前两步。
病服上没有一丝灰尘,鞋面上也干净得不可思议。看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踏出过这个病房一步。
女人左手提着一把小提琴,自然下垂,右手则握着琴弓。
未记名一有动作,她好像能看见背后正在发生的一切,抬手将琴夹在左肩和下巴之间,左手按住琴弦,右手的琴弓开始在弦上跳跃。
乐曲一开始很平缓,随着未记名慢慢靠近,透出一种诡异的欢欣旋律。
未记名注意到地面上标着一条黑色的警戒线,与构成病房的一整面玻璃上‘禁止靠近三英尺之内’的警告相呼应。
他一脚踩上那条黑线,小提琴的曲调骤然急促起来,很明显透着一股警告的意味。
未记名停住脚步。
女人手上的小提琴木料光滑,远胜过任何机器或者人工打磨能到达的程度,尤其是演奏时会接触到她肌肤的部分,可以看得出主人经常使用这把琴。
她发丝凌乱,看得出很久没有好好打理过,大概在这里也确实没有那个必要。
“我是欧洛丝·福尔摩斯,”她转过身,将小提琴放在地上,朝未记名看过来。
她的一系列动作都带着说不出的优雅轻灵,明明看上去并不算很慢,却有种难以言说的压迫感。
未记名在打量欧洛丝,但他很注意收敛自己的眼神在一种‘礼貌’的范围内,不至于表达出任何敌意。
“福尔摩斯小姐,请问您为什么想见我?”他直截了当地问。
欧洛丝的表情没有变化,但她的语气好像变得由衷地好奇起来。
“难道不是你想见我的么?”她问。
未记名怔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
“是的,实际上我有一个建议,”未记名笑道,“我们可以一起去抢劫神盾局。”
他好像不是在和一个被关在英国警戒等级最高、绝密档案上也不存在的监狱中的犯人提起入侵美国神盾局,而是在邀请一位女士共进下午茶。
“是什么能驱使我跨过大洋,去对远在美洲的国家动手?”欧洛丝轻声问,她向前迈了一步。
未记名也同样。
她没有装作自己仍是个被关在监狱里的小可怜,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毫无价值。
未记名已经越过标示着三英尺的警戒线,更清晰地贴近欧洛丝本人了,这次她没有出声阻止。对周遭环境习惯性的分神观察中,他发现这个房间的光影有些不对劲。
“为了一些不那么无聊透顶的原因,”未记名回答,“一些新鲜空气对身体健康很有好处,新鲜事物则对心理有同样的效果。”
“那是詹姆斯会用的理由,”欧洛丝面无表情,双目盯紧了未记名,迫使他也注视她的眼睛,“我并不追求那种刺激。”
她对莫里亚蒂的称呼恰恰是后者最厌恶的教名。
“但凡人类,总有对未知的探究欲望,”未记名几乎是将自己的亲身经历展现在欧洛丝面前,“无论多么庞大的计算也有尽头,碰到那一层天花板的时候,总会想要探头去看看那上面有什么。”
欧洛丝没有回应,她又向前迈了一步。
未记名亦然。
“我坐在飞机上,孤身一人,没有人能听见我呼救,”未记名继续说道,“但我看见了一个全新的空间,与我的认知完全相反。”
“而你带来了这种可能性,”欧洛丝的表情终于有那么一丝松动,关于独自一人身处高空的比喻恰到好处,正好符合她内心的困境。
从幼年就承受着远超过任何人的智力,欧洛丝从未体验过他人的理解,那只是种奢侈。
当任何知识也不足以分散她的注意力时,她重新将目光转回人类身上,但随之而来的不信任和亲人的伤害足以逼疯任何一个正常人。
她觉得自己就处在高空的一架飞机上,周围没有一个能与她交流的乘客,飞行员已经遭遇不测,飞机即将坠毁。
她的选择只有使它坠毁在何处,是在人烟稀少的郊区,还是繁华的市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