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柔和清雅,“他是跑了,往无量塔跑了,我就遂他的意,把他挂上去了,现在要去找他么?”
“挂?!”宋雪桥扇子一抖,“怎么个挂法?”
裴无念也不着急,“挂衣服那么挂。”
宋雪桥还没想明白,但还是假咳两声,“他如果学独眼老头自裁呢?”
裴无念淡淡道,“除非他能挣断镇魂兽的铁链或者隔着布咬到自己的舌头。”
宋雪桥从听到镇魂兽开始,就瞪大了眼。
本朝道佛相处和谐,镇魂石兽便是上代少林掌门彻静大师所提,身周七八条Jing细铁链绕着一只四不像魂兽石刻,上刻道符,意为镇压。
宋雪桥向来觉得此物也很花俏,但自十来岁和几个世家少年看到少林那两尊上的铁链时,却难得统一觉得是件极好的兵器。
今儿个倒成了刑具。
半晌,他干笑两声,“先去大殿探个虚实。”
裴无念有所预料般点点头,“像你的脾气。”
宋雪桥讪讪一笑,在暗中打量了下四周,这才磨磨蹭蹭往开着一条缝儿的正殿走去。
裴无念扫了眼院中,眉头微皱,但还是疾步跟上。
大门露着一条缝儿,打头阵的宋大公子上前一脚踢开,旋即被不客气地喷了一脸的灰。
但君子不论何种境地都该昂首阔步,所以他拍拍身上的土,强忍恶心昂首阔步地走进去,又十分顺利地踩上一截枯枝,枯枝“嘎吱”一声脆响,在已经搬空的大厅中顿时激起一阵回荡。
黑黝黝中像是蛰伏着一只伺机吃人的怪物。
“换做常人恐怕要直接吓得跪下。”宋雪桥蹲下,随手丢开枯柳枝,微恼道。
可他二人好像都不是什么正常人,一个没心没肺,一个有恃无恐。
裴无念眉宇舒展着,跟没听到一般,一脸云淡风轻,随手划了火折,绕到一侧去查探,宋雪桥摇摇头,悻悻起身,转身去了另一侧。
墙上胡乱的画着一些字迹,有的像是指甲扒拉出来的挠痕,有的则是用毛笔沾了墨端端正正写下的,但无一例外,都是些神神鬼鬼的志怪随笔。
宋雪桥盘腿干脆在墙边盘腿坐下,借着火折子看得津津有味。
其中一个讲的正是这座佛寺,传言其能月圆之夜化作妖怪吃人,任何人进去都会成其口中之rou,腹中之食,文笔跌宕起伏,恨不得把那吃人过程多么鲜血淋漓尽数写下。
尾端随文附赠一行打油诗,读起来也是颇得意趣。
“燃灯极乐界,穷途惊新路,英雄水尽时,乌江埋骨处。”宋雪桥轻声一念,旋即乐不可支,鼓掌赞道,“好诗好诗,只可惜这意思不大明显,已有新路为何又会埋骨?”
裴无念顿在一面墙前,默不作声,像在思索,宋雪桥看完这侧,似乎发觉那侧也有什么好玩的,于是忙不迭蹭过去看。
火折子一团橙光包着几行匆匆写下的字,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故事更好玩,说的是洛阳曾有位夫人相貌平平,嫁了个丈夫不住的往家里纳小妾,夫人一怒之下借着带小妾们拜佛为由,雇人将她们尽数杀死在这座寺庙内,故每逢Yin时Yin刻,大殿之中总有女子嚎哭之声传来,但寻不到其踪迹。
末了,同样有首打油诗。
“高山隐长鸣,朱鹮泣血哀,才下人间船,又上墨莲台。”
裴无念道,“风流才子怎么看?”
宋雪桥握拳撑住自己的下巴,小声道,“此人定没见过朱鹮,朱鹮叫声粗哑,怎么能用长鸣形容?”
裴无念叹口气,“我问的是墙上这些字如何?没让你在这儿做佳句赏析。”
宋雪桥眨眨眼,吐出结论,“故意的。”
裴无念道,“何解?”
宋雪桥折扇“啪啪啪”地扇,挑眉道,“不然你觉得这世上真有鬼?还是说朱鹮真的能长鸣?”
裴无念笑着摇了摇头,即便眼下Yin气森森,这笑也像皓月入潭,平心静气。
但很快,这座大殿亲历亲为的告诉他们,朱鹮真的会长鸣,女鬼真的会哀嚎。
先是一阵浅浅的抽泣,片刻之后就是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一样的嚎哭,像无数个女子正在被噬心挠肺却难以挣脱,声音凄厉哀绝,。
宋雪桥手中折扇一顿,捂住耳朵道,“这是喊冤还是哭丧?”
裴无念老僧入定,恍若未闻,一掌往画着鬼画符的墙上拍去,墙壁一震,随之裂开了几道长缝,露出里面一片发黑的红砖。
嚎哭像是陡然小了许多,从狂风暴雨成了绵绵细雨。
宋雪桥凑到墙边,抬手敲一敲,“这里面可藏不了人。”
裴无念挑眉一笑,“那你说人藏在哪儿?”
绵绵细雨也不好受,宋雪桥又把耳朵堵上,看看地面,“四面薄墙,头顶单瓦,你说还能藏在哪儿?”
荒寺虽荒,地砖却严丝合缝,裴无念淡然取出云山,一剑刺下去,电光火石之后只削下一片薄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