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川军之众,要拿下蜀王府其实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他们到底能撑多久?但愿他布置下的一切,来得及解此困境。
见到蜀王加入战局的一刻,赵信便萌生了几分惧意,赶忙交代手下士兵不可伤了王爷,毕竟他们此番是以蜀王府出了贼人,危及王爷性命为由出兵的。下层兵士虽然不清楚缘由,只懂得听命战斗,但见蜀王身穿龙袍出战,心下一懵,下手仍是软了不少。
“不用管了,只管给我攻下王府,能捉活口更好,如若不能……也没甚大不了。”赵信刚刚下令,却被张景阻止了。
赵信犹豫道:“越川,这……若是伤了王爷性命,你我怎担当得起?”
“现下就担当得起了吗?”托夏子凌求情、活捉夏子凌二法不成,张景现下已顾不得许多了,若能活捉蜀王威胁大军撤兵固然不错,如若不能……与蜀王同归于尽,黄泉路上,有个皇帝的儿子陪伴也不亏了。
张景眼神几近疯狂,破釜沉舟地望着赵信道:“横竖都是一死,不过是早晚罢了,你还有什么好忌惮的?!”
赵信叹了一声,终于是顺着张景的意思将“莫伤蜀王性命”的军令换成了“不计一切代价,攻下蜀王府”。
四川三司长官中,他与王正孝二人皆是惟张景之命是从,也是因为张景此人关键时刻最有魄力。此番在蜀地加重赋税的行径败露,赵信是没有想到的。蜀地大小官吏均有获利,从而比其他地方的官员日子舒服许多,自然是不会上告的,偶尔有一两个不开窍的想要向朝廷上访,四川到应天路途遥远,张景在京中也部下了眼线,上访之人还没到得京城,已经被人咔嚓了。他以为张景的伎俩天衣无缝,他们可以在四川只手遮天一辈子,却不想此次蜀王出兵剿灭番人之乱,倒凑巧成了一个大大的变数。
然而事到如今,赵信没有选择,他已经与张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唯有跟随他直到最后。至少朝廷大军到达成都还得有个三四日,而蜀王府……想来今日就可攻下。
王府侍卫对上人数三倍有余的川军,自然是战得辛苦极了,索性朱椿、夏子凌、张守等人都是久经沙场的猛将,合理调度各种兵种、并以火铳掩护,战斗持续了半日,蜀王府依然处于牢不可破之势。而朱椿本人,由于穿了藩王龙袍,士兵不敢伤他,在川军面前肆意杀戮如入无人之境,甚至于夏子凌遇险之时,蜀王往他面前一挡,便如rou盾一般,逼得川军士兵不得不硬生生收手。
尽管如此,夏子凌看着蜀王府门口以及广场之上血流成河之状,仍是痛心不已。此次的战斗和他之前经历的任何一次都不同,如若说危险,其实远不及在漠北旋风中心等待王弼救援那一次。但这一次的敌人却是我族同胞,大家同是保卫大明疆土的战士,却因为某些人的私欲而不得不兵戎相见、手足相残,实在不能不说是一件可悲之事。
但是无论如何,他与朱椿早已商定此战必须坚持,只为了等待一个转机。张景或许认为他选择此日动手时机掐得恰到好处,其实不然。夏子凌怕就怕张景一收到大军入蜀的战报之后便急着下手,他这么拖了三日,形势倒还真就不好说了。
朱椿当日除了上禀皇上的奏折之外,也托了一封书信给蓝玉,言明蜀中形势紧张,请蓝玉便宜行事,这个“便宜行事”便是考验蓝玉决断力的时候了。张景与赵信两人将川内的兵力都调集到了成都,蓝玉入川后一路行来,若是能够窥到各处卫所防御松散、兵力不足,应当能估计到成都蜀王府的凶险。大军固然需七日才能到达成都,但遣一支小队急行而来,三日之内到达成都,却是大大有希望的。至于成都城内,夏子凌已经利用前两日的机会做了妥善布置。
于是,张景认为整个蜀王府是在负隅顽抗,朱椿与夏子凌却是苦苦支撑、等待援兵。蓝玉作为洪武朝最优秀的将领之一,夏子凌相信他定然不负所望。
守着这一线生机,蜀王府举全府之众,坚守了大半日,直到夕阳西下时分,转机终于来了——
王府侍卫正节节败退,川军已经攻至承运门之际,成都城内突然涌起一阵sao动,马蹄声、号角声给今日本已乱作一团的芙蓉城再平添了几丝嘈杂。
夏子凌、朱椿等人身在王府之中尚未听闻,张景、赵信二人一听属下来报,有大军入了成都城,顿时慌张若惊弓之鸟,二人登到高处一看,赫然见浩浩荡荡的军队鱼贯入了成都城,前面随风招展的朱红色大旗上龙飞凤舞的“蓝”字刺眼不已。
蓝玉大军到了?怎会如此?蓝玉是用什么速度才让七万大军入蜀三日便达到成都的?
张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中所见,然而赵信却雪上加霜提起蓝玉两年前在捕鱼儿海长途奔袭、两三日内就破了北元朝廷的战绩。是了,徐达、常遇春死后,蓝玉便成为如今洪武朝硕果仅存的第一名将,有他带领的军队还有什么不可能做到的?
捕鱼儿海战役之后,蓝玉的果干善谋、用兵神速已经在举国上下传如神话一般,远在四川的张景、赵信,并不清楚蓝玉当时是如何弃了粮草锱铢、破釜沉舟而战,只道蓝玉是军神一样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