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那日,果然万人空巷。赏花灯之人摩肩接踵,街头年轻情侣的低语混合了稚童任性的哭闹,是十分喧嚣的热闹繁华。
方士一边低声与朋友笑谈着,一边朝桥头望去。他已提前打探并收买了与林震西同游的女子,知道林震西此刻正被有意拖延在桥上。只需一点点催眠的暗示,再嗅一点正揣在自己怀中的那瓶迷香,届时受秘术蛊惑之人便会将第一个接触之人视作此生所爱……
实施起来是有一点点难,不过他已作了周全的布置。整个桥上都是他的手下,届时只要把那不谙水性的朋友往桥下一推,除了林震西之外,无人会下河救他那朋友,这事即可成了。
方士默然探手入怀,摸了摸那迷香冰冷坚硬的小小瓷瓶,抛去杂念,引着朋友拨开密集人群,直往桥上挪去。
可看着朋友沁出一层薄汗的明亮的面孔,事到临头,方士却又犹豫起来。何必呢,他想。纵使他那朋友现在万事顺意,有求必应,但到了后来,老苦病苦,怨憎会苦,五蕴盛苦,谁又逃得掉。
他们已经挤上了桥,周围人有意无意错开一条空路,直往人向桥栏逼过去。方士再一次探手入怀摸了摸小瓷瓶,忽然决意放弃接下来的计划。但他还没来得及向手下传递终止计划的意思,斜里猛然插出来一个只到他腰部高的楞头小男孩,一头将他那朋友撞得从桥栏尚未修补的豁口里掉了出去。
方士猛地一个激灵扑过。许是水冷刺骨猝不及防,他那朋友不声不响消失在水面下,只留下一个正在消失的被水流拉长的漩涡。方士一撩袍角,正准备跳下去,耳边却传来噗通一声,他讶然一望,原来是林震西已经下水了。
方士呆呆在桥上站了一会,忽然猛地醒过神来,往桥下岸边跑去。
林震西从背后架住了他那朋友,正浮上来将人往岸边拖。
“我很好,”他那朋友呕出好几口水,发丝shi漉漉黏在颊边,见他满脸忧色,第一句话便意图使他宽心,又左右看了一圈,发现唯有林震西衣裳shi透,眼里闪过一丝了然,极诚恳地道了谢。林震西听了无甚反应,仔细瞅了他那朋友一眼,嘲道:“你连游泳也不会?”
他那朋友明明冷得发抖,面白如雪,被林震西Yin阳怪气的话一激,耳廓泛起一层淡淡的粉色。好在林震西也无意痛打落水狗,在围观的人中寻到了女伴便扬长而去。
方士正欲将朋友搀至左近的裁缝铺子里寻一套干衣将身上的shi裳换了,忽然又听朋友冷不丁问到:“他是林府小公子?”
方士抬头看了一眼朋友的眼神,第一反应就是去摸襟中香瓶。他明明在最后关头放弃了所有的设计,为何他那朋友依然用如此目光凝视着林震西离开的背影?
……怀中是空的。大概是惊惶之下被挤掉了。
方士挤出一个笑,道:“是他。上一回在酒楼吃酒时,曾有过一面之缘的。”
他那朋友若有所思,轻轻哦了一声,低头想了一阵,道:“我记住他了。”
方士停下了仍在不死心地摸索的手。
即使找回了香瓶,又能如何?即使寻到了香瓶,仍不能证实他确实在最后一瞬心存收手之意。也不能证实朋友对林震西忽生的情愫,究竟是他从中作古,还是一派天然。
“我有个预感,预感我们今后,与林震西还会常常照面的。”方士顺着朋友的话接了下去。
看到最后,眼睛都眯得发疼,鼻尖亦在不知不觉中擦到了书页上。夕照黯淡下来,我垂下持书的手,揉揉眼眶,忽然觉得指尖一松,夹着的书册竟然被人轻巧地夺了去。
那人撑着双肩将我用力往墙上一压,本就遍布淤青的背被狠狠撞了一记,痛得我闷哼一声。
林不回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道:“洛瀛洲,你想装瞎子,想对我视而不见,可以。只是既然要装样,那就得彻头彻尾地装好才行。一转身就津津有味看起书来了,也不怕漏了马脚。”
我心里一沉。倒不是因为林不回语气刻薄,而是因为距离他已这样近,林不回的脸在我眼里,反而较之前更模糊了许多。若说那一日,我看不清的只是他浓密的眼睫,此时就是连他下颌的线条都看不分明,遑论其它五官。
要不是他发话在前,眼下的我是决计无法认出,面前穿玄色衣裳的高大男子,竟然是曾与我同床共枕的林不回。
是因为原尚鹰的暗器擦损了我眼角,所以视力才会如此迅速的下降吗?照这个速度下去,不出一个月就能变成彻底的瞎子了。我心中惊疑不定,也没了反唇相讥林不回的心思,只顾急急抬手,试探地摸了摸林不回的脸。
指端传来的触感温热柔软。重回御书房时梦幻一样的温馨不是梦,我那糟糕的飞快衰退中的视力,也不是梦。
身体里,要么是心,要么是胃,总之有一个器官绞紧了。
可能我的手在他脸上停留太久了些,林不回似乎是被略带暧昧的举动所迷惑,也沉默了,没有乘胜追击下去。只是定了定,忽然偏了偏脑袋,凑上来舔了舔我的脖子。
shi漉漉的,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