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万丈深渊,望不见底,漂浮着白茫茫的云雾。头顶上方,围着一大圈面目模糊的男男女女,每个人都神色冷漠,没有人伸出援手来拉自己一把。
在那些人之中,他一眼就认出了严耀钦。可他没有呼救,因为他不知道严耀钦会不会来救他。他害怕求助之后,对方毫不理会,自己就会更加屈辱、绝望地跌落悬崖,粉身碎骨。
手好疼啊,骨头要碎掉了一样,一点点失去控制,一点点滑脱,终于,身体急剧跌落。
瞬间的失重感将卓扬从梦中带回现实,猛然睁开双眼,头脑一片昏沉,里面仿佛装了一盆浓稠的浆糊,搅也搅不开,无法思考。
梦中疼痛难忍的那只手依旧有些不适,举起来看看,手腕和手背上满是淤青,仔细看能辨得出四根手指的痕迹。手很大,环绕而过,应该是严耀钦在水中拼命拉住自己时留下的。卓扬用这只手握紧拳头,又松开,再握上,若有所思。
门被适时推开,严予行走了进来,他本是铁青着脸,看到小弟一副愣怔的表情,即刻面带欣慰笑意走到了床边,摸着额头试了试温度:“ 睡醒啦,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医生说你有点轻微脱水,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卓扬的思维还停留在梦里,反应十分迟缓,老半天,才听懂哥哥的话,胡乱答了一声:“噢。”
昨夜惊心动魄的景象一点点浮现在脑海里,他随口探问:“爸爸呢?”
严予行倒了杯水递给卓扬,看着他几口喝下去:“爸爸还没醒。他失血过多,缝合的时候又打了麻药,估计要睡久一点。伤口很吓人,手臂上的rou都快割烂了。好在没伤到筋骨,你不用担心。”
卓扬没想到严耀钦会伤得那么严重。当时天黑,海水和礁石都是暗沉一片,根本看不出血迹。严耀钦一直抱着他,帮他取暖,那时两人贴在一起,完全听不出对方的声音有什么异样,看来是极力忍耐着的。受伤之后还能一路拉住自己,又抱着自己爬上岸,意志力真是惊人。
虽然爸爸的情况没有危险,严予行的情绪却依旧十分低落:“你这次真算幸运的,没有在那个紧急关头发病,否则就回不来了。爸爸是皮rou伤,估计修养几天就会好。兄弟死伤好几个,顾期最惨,爆炸时伤到了腰椎,还在等美国的专家飞过来进行手术。赞伍和张崇久急得眼睛都红了,彩姨正劝着呢。”
卓扬一听,赶紧穿上外套下了床:“在楼下吗?我去看看。”
严予行一把将他推回了床上:“你去看什么,那边乱着呢!你知道顾期平时是人缘最好的,家里头大大小小的都过来了,等等再看也不迟。这次闹大了,一旦查出是谁干的,不用爸爸发话,那些人就会冲出去把元凶活吃了。我要去忙调查的事,这里留了人,放心,都是信得过的。这段时间不太平,别往外跑,听话!”说着在弟弟头上胡乱揉搓了一把,推开门出去了。
卓扬在床上安静坐了一会,估计严予行已经下楼走远了,再次扣好衣服出了门。走廊上很安静,门口守着几名熟面孔的保镖,卓扬冲他们礼貌地笑了笑,那几人也微微点头示意。
走廊另一侧的房间门前也守着人,不用问,该是严耀钦在里头。卓扬踩着一地阳光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透过门边的窗口,看到严耀钦安稳地躺在那,睡得很熟。这个男人躺着的时候,不再像站起来时那样高大,眉目微微皱着,甚至有几分可怜兮兮。
卓扬的手搭上了门把,就这样静止了半天,又默默缩了回来,与过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好友别歌妹子的一颗地雷~~~
☆、狐狸爪子
祭渔岛受袭之后,严耀钦只在医院住满两天,就转回了家中休养。事出突然,尚未摸清对手底细,像这样敌暗我明的处境,最不可轻举妄动。严家提高了警戒级别,家里人出入行事都分外小心。
这一次被人追着屁股打,自然不能善罢甘休。受伤事小,失了脸面就事大了。严耀钦自己虽然闭门谢客、足不出户,手底下纵横里外十三岛的人脉网络却早已铺排开来,誓要将这条翻江倒海的大鱼一举擒获。
顾期的手术进行得还算顺利。他腰椎骨折,手术虽然恢复了椎管口径,让神经可以顺利通过,但受损神经能否在药物作用下自行修复依旧不得而知。因此将来能不能再站起来,还是个未知数。
看到自己最信任的手下面对这样的磨难,严耀钦心里也一下下发沉。好在卓扬没事,大冬天shi漉漉冻了一夜,不但哮喘没有发作,也没有生出别的大病症。不得不承认,这段时间他积极锻炼与配合食疗起了很大作用。
严耀钦愈发觉得他的卓扬是宝贝了。明明是同样一具身体,放在严予思身上,仿佛是个碰不得沾不得的雪娃娃,交给卓扬,却一点点朝气蓬勃、神情气爽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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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卓扬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天色大亮。后院高大的树杈上,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上午的太阳光从窗口斜射进来,将小格子窗棂和白沙窗帘一起复制到了对面的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