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道:“既然里岛那头走不开,不如你先回去。这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了,我留下来处理就好。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可以留下些人手帮忙。”
严耀钦断然拒绝:“不好。我这趟来就是为了接你的,哪有人没接到自己先回去的道理。”
卓扬还在试图将人说服:“何必追求这些呢,我起码要等到罗根先生的葬礼结束才能离开。再说,我还想试着劝劝罗根太太,让她跟我们一起回去里岛生活。毕竟她是土生土长的里岛人嘛,那边应该还有些亲戚朋友在,总比一个人孤零零留在这里要好得多。”
“不要浪费唇舌了,她是不会回去的。这个话题昨天我已经与她谈过,她说这个城市里有她和丈夫十几年的回忆。我知道你会说,人不能一直活在回忆里,可并非人人都能像你这样豁达,有些人拥有的可能仅仅只是回忆而已。”见儿子低着头沉默不语,他又柔声补充道,“另外杰森的葬礼,我是一定要陪着你一起出席的。毕竟那样的场合,有个人在身边,心情也会舒畅一些。”
“好了严先生,你未免也太草木皆兵了。”卓扬苦笑,见周围没有旁人,小声自嘲道,“我连自己的葬礼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挺不过去的?”
严耀钦轻轻叹气:“正因为这样,我才更要留在你身边。我希望从今以后,再不让你独自面对任何伤心和难过的事!还有……除非我陪着,不然你也不许一个人坐飞机。”
看来这一次始料未及的空难,是真的把老严吓怕了。卓扬挑衅般抿嘴一笑:“除非你陪着?你到底是超人呢,还是钢铁侠?难道还能拯救失事的飞机吗?”
谁知严耀钦的脸色一下变得认真起来,低沉着声音解释道:“如果真的遇到灾难,自然谁也跑不了。但是起码,当死亡来临的一刻也是和阿扬在一起的。那种失去你的滋味,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尝第二次,宁可死也不愿意。”
“怎么又充起情圣来了!在演琼瑶剧吗?”卓扬假意埋怨着,心里却是动容了,顿了顿,才恢复常态玩笑道,“救命啊,什么死在一起,我可不要!老严,你年纪比我大了那么多,到时候可别拖着我啊!”
严耀钦扁着嘴难过地摇了摇头,却忍不住眼角流露出笑意:“现在后悔?晚了!老严已经黏在你身上了,分也分不开,甩也甩不掉,赶也赶不走,你恐怕要消受上个几十年了!”
☆、两个爸爸
听说卓扬要回去里岛,交往一年多的朋友们都十分舍不得。大家相约吃了一餐中国菜,当作是为他践行。白人小子本尼喝了好多酒,面孔红得像顶了两颗熟透的大桃子,抱住卓扬肩膀没完没了唠叨着,说等到假期的时候一定到里岛去看望他,还嘱咐卓扬帮自己找个有本事的武术大师,好好求教一下中国功夫。
聚会结束之后,外面下着迷蒙小雨,卓扬挥手送别朋友们,独自撑伞沿着小街步行。行人来来往往,面孔身形都隐藏在花花绿绿的伞下,那些伞的颜色被雨水冲刷得鲜艳娇嫩,仿佛青砖路面上开出的一朵朵圆形小花。
一个高大的身影在人群中时隐时现,远远尾随着卓扬,脚步声淹没在雨丝间,淅淅沥沥。
走着走着,卓扬似乎被什么东西绊到,踉跄了一下,随即蹲□去。男人猛地跑出两步,又生生刹住了,他不确定那天开车冲出去时儿子有没有看到他的脸,不敢贸然现身。
按说当时四周昏暗,车灯雪亮,迎着光望过来,应该是看不清任何东西的,更何况事出突然,只有匆匆的一闪而过。可要面对的毕竟是亲生儿子,有哪一个做父亲的愿意被孩子看到自己凶残又冷血的一面?
迟疑片刻,男人将线帽向下拉了拉,仔细遮盖好包裹在头上的纱布,这才躲在大伞底下,假装随意经过。
谁知他刚刚靠近,还来不及偷眼查看清楚儿子的状况,卓扬就自己站了起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极“凑巧”地投到了他身上,礼貌地询问道:“先生,请问你知道这条街叫什么名字吗?我扭伤了脚,想打电话通知家里人来接我,可是……”他摊了摊手,露出了一个对自己的智商很无奈的笑容。
男人一瞬间愣住了,十几年来,第一次近在咫尺,亲耳听见儿子说话,他几乎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木然站立了老半天,才肢体僵硬地抬手指了指卓扬身背后的路标。
卓扬一拍脑门,自嘲地哈哈笑了起来:“我真是糊涂。”
男人呆呆看着卓扬给家人打着电话,其间目光时不时停留在自己脸上,真诚而温和,没有一丝猜忌之色。
确认对方并未认出自己,男人试探着提出:“你……既然你的脚扭到了,不如我扶你到旁边的咖啡座休息一下吧?”
卓扬欣然应允:“那么为了表示感谢,我请你喝咖啡吧。”
这主意让男人喜出望外,他很自然地将这种亲近感归结于血缘的关系,父子连心,纵然分离十年,也终究无法割断。
待到坐定之后,侍者送上了热气腾腾咖啡,卓扬主动挑起话头问道:“听你的口音,是里岛人吗?”
男人赶忙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