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胆囊也被剖出塞入枕内,甚至连一旁的绸缎帷帐上都尽是血水,腥臭味从鼻尖直冲颅内。
恰时有人在屋外叩门,不甚清晰地分辨出应该是晏安的声音。
游若归缓了缓心神,退回门扉旁看到门外晏安的身影。
“先别进来。”声音几乎可以算是平静无波,但还是被晏安听出了蹊跷。
“里面发生了什么?”他看着手内端着的药汤,里面还徐徐冒着白烟。
“没什么,就是有些乱,你等……”
游若归话还没说完,晏安就已经推门进来。进来前虽然已经算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眼前的惨状向来淡然眉眼还是无可避免地泛起了一抹嫌恶。
“我叫人来收拾,你今夜暂且先睡我屋。”他转身出门,游若归听了他话愣了愣,又紧接着跟着他的脚步出去。
“你屋?不还有其他厢房吗?”
“我有事要问你。”
今夜有些许凉风,平息了胸口那股作呕的腥气。这府邸年岁不长,晏安搬过来也不过短短几年。
前方那人总是走在自己的前面,从最开始起便是,而自己也从来都是跟着他,看着两人距离逐渐拉远。
“晏安,你若是辞了官,是不是就要回去了?”
没头没脑就这样冒出来一句,他对这显而易见的答案没什么好奇,不过是想叫住他,让他转身罢了。
“嗯,家中老人在那,总得回去。”晏安放缓了脚步,却是没回头。
两人都默契的避开了那个不想提及的话题。
“你这府中有酒吗?”
“酒?”晏安终是顿足回头,神色疑惑。他从不知游若归喜欢喝酒,就连他前日被柯无忧灌醉扔在自己府也只当是小孩玩闹没数罢了。
“对,想喝酒了。”他冲着晏安咧嘴一笑,两颗虎牙若隐若现。
差人提来了酒,酒封还未去就一股淡香弥散开。游若归伸手去取,却被晏安轻轻摁住。
“桃花钨里的神仙酒,我就知道你要让我猜。”
他笑着答,伸手就把那一小罐给抱在怀里,酒封很严,游若归边拆边念叨。
“先前你就让我背那诗,说要是背不过以后连酒都不让我碰。”听见身侧传来晏安的几不可闻的笑声,他接着自己念叨。
不过说起来他从没见过晏安大笑,充其量也不过是勾了勾唇角,发出笑的气息罢了。而还在读书时,他连晏安的笑也是极少见的,多半都是绷着个脸,充一个纸老虎的样子吓吓这些一般人镇不住的孩子们。
“当时可把我吓的不轻,结果到后来还真就是这一首诗背的熟。”
酒封被游若归拆下,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有机灵的小厮忙上前接过他手里酒,给两人斟上。
游若归喝的多,一杯接着一杯灌下去,那抹萦绕不散地腥膻气息也终是被他这一杯杯酒给涤荡殆尽了。晏安就坐在桌一旁看着他喝,有时会执起杯盏浅饮上一口,又放回桌上。
这酒是名酒,晏安也是对游若归罕见的纵容,任由他饮白水般灌着这千金佳酿。
“明日我就去宫里看看。”
“嗯。”晏安看着面前已经醉了一半的少年,这孩子酒量不好,却偏偏不自知;明明两口就倒,可又喜欢喝酒。
自作孽。
“你不问?”他头抵着手指关节,肘部撑在桌面上,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皇家事岂是在下敢去过问的。”晏安拢了拢袖子,思忱半晌才回答。
“那这些鱼……可也算是皇家的咯?”
若是旁人听了准觉得游若归醉地迷糊了,可唯独晏安听懂了,不但懂了,连同背部的脊椎也一节一节泛出寒气。
当今圣上的皇弟与自己少时太傅交好,谁敢保证别无二心。
而今日这满屋开膛破肚的鱼便是当今圣上最后的仁慈,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他们都不该在京城,在这陛下若居住的城池内继续呆下去。
“天下之大,莫……”话还没说完就被游若归哼哼地打断,他也知趣地敛了声。
“你今晚怎么跟那些迂腐的大臣们一个调调。”
他又是猛的仰头灌了一杯,白玉杯底重重磕在桌面上。
“那你带我一同走吧,我没地去。”
“圣上自会赐你封地。”
“你昨日答应我了。”这句已经是实打实地撒泼耍赖,其实晏安从不曾答应过,甚至连应声都没,只是听着他再说,没有打断罢了。
游若归说完就承受不住睡意,伏在桌上睡了过去。有小厮上来想扶他上塌,被晏安挥手示意退下了。
将面前少年手中仍紧握着的酒杯取出放到一旁,看着他微微蜷起的手和是不是颤动一下的眼睫。须臾后还是呼出了一声长叹,将睡过去地游若归拦腰抱上塌。
“好。”声音极轻,甚至连他自己都未听清。
继而他取走烛台转身去了一侧房间,将笔墨铺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