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后天气骤冷,十月才过一半,饶城竟然飘了第一场雪。冬日不疾不徐地降临,摆在课桌上的各色塑料杯都换成了保温杯,校园里大部分乔木都只剩凋敝的枝干,为数不多的几颗常青树也绿得更颓丧了些。
红底黄字的绶带印着饶城一中的校名和校训,被喧嚣的寒风吹着在身前飘动,顾霜眠相貌好,被班主任分配在校门口迎来送往,他在校服外套里穿了最厚的加绒卫衣,努力克制着瑟缩的冲动将身板挺得笔直。
熙熙攘攘的人群涌进不太宽大的校门,人流峰值一过,门口就清净下来。一中平时考勤抓得不严,但每周一晨会门口必有老师盯着,要是迟到被抓,不仅要给班级扣分,还得被带去学生处批评教育,最后再通知班主任。
孟斐策周末有点感冒,西药又有睡眠加成,早上起得晚了几分钟就不幸赶上早高峰,在路上堵了好一阵。赶到学校时大门已经锁上了,他从旁边的小门飞速蹿进去,正准备往Cao场冲就被叫住了。
“同学,迟到了来这边登记。”声音十分熟悉。
“就过了十几秒。”孟斐策看了看Cao场旁的电子钟,试图争辩一下,脚步却十分自觉地朝顾霜眠走过去,藏在兜帽里的面孔随着角度的偏转和距离的拉近逐渐显露出来。
顾霜眠愣了愣,显然没料到新一周和孟斐策的第一次见面是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宽松一些本是可以放行的,他有些犹豫,可校广播恰合时宜地响了第一声。顾霜眠站在警卫室墙边的小桌旁,抿了抿唇,把笔向男生递出去:“登记,写这里。”
高二一,孟斐策,班主任蒋津泽。
握笔的手劲瘦而匀称,用力时指甲会变白。男生写字极快却丝毫没有走形,反而多出几分凌乱的风骨,行云流水十分赏心悦目。
顾霜眠低着头,能察觉到男生在看他,他心下有些紧张,声音也紧巴巴的,比平时还要疏离许多。
“有假条么?”
“没有。”男生鼻音浓重,嗓子也比往常沙哑,顾霜眠私下猜测,应该是感冒了。
“学生证带了么?”
“你不认识我了?”孟斐策迟到之则安之,他把手撑在桌面上,身体略微前倾着慢条斯理地反问值周生。
顾霜眠抬头瞥了一眼,从男生手中接过笔,盖上笔帽,又把它重新靠回本子翻页的中线折缝处。
“没有学生证要备注,得多扣一分。”顾霜眠脸上还是没半点笑意,但语气却轻松随意一些,他顿了顿,又开口补充道,“别套近乎,我们又不熟。”
顾霜眠秉公执法,尽职尽责得令人无话可说。孟斐策找了好一阵才从书包夹层最底下翻出学生证来。顾霜眠接过去翻开,男生连证件照都照得很好看,头发比现在短很多,是个毛寸,更凸显出俊朗的眉眼来。
“好了么?”
“嗯。”顾霜眠又仔细看了几眼才把证件还回去。
一早上迟到的倒霉同学共有十多个,孟斐策是里面最倒霉的,大家听从值周生的指挥在墙边排成排,他站在排头,后面站了个高一的,唱国歌的时候声音难听且巨大。
校领导拖着长调念讲稿,台下人歪七扭八地站着,时不时交头接耳,好不容易把讲稿熬过去,上周的值周班班长又不紧不慢地念起值周总结。孟斐策闲得无聊,站在队列里观察顾霜眠。男生仔细摆弄着本子和笔,把学校发的塑料垫板擦得很干净,又不厌其烦地把纸张折起的角抚平。
他似乎有些冷,起风的时候会小幅度地缩起脖子。闲下来的时候,其他值周生凑成堆聊天,他也没参与,只是把手揣进校服衣袖里站在不远处,看似遗世独立,但若是旁边人问他问题都会礼貌应声。像个矛盾体,像个有趣的谜。
顾霜眠很敏锐地意识到男生在看他,他等了很久那人也没把视线挪开,黏在他身上似的。顾霜眠冷眼瞪过去,孟斐策就顺势朝他笑一笑,一副光明正大地模样,仿佛他才是盯着人看的那个。
“你能不能、能不能别这样?”顾霜眠走过去,在男生明知故犯的目光中欲言又止,声音染上些不悦,“看我干嘛?”
孟斐策话语间又带着那种玩笑式的逗弄:“我审美。”
又是这种逗狗似的语气,顾霜眠已经察觉出和男生说话处处是陷阱,顿时十分气恼:“闲得无聊你看会儿书行不行?下个月就考试了。”
“可以啊。”男生弯起唇角,十分体贴地担忧道,“可我怕我多看两眼你又要考不过我了。”
孟斐策觉得自己若是去算一卦,大师一定会告诉他“今日不宜出门”,晨会后听学生处的老师絮叨了十来分钟,第一节刚下班主任又把他叫去了办公室,回来时就领了份一千字的检查。
雷子轩表示完深切同情,紧接着又八卦起来:“听说你早上是被顾霜眠抓了?”
纸张上的字转瞬间写到第三行,孟斐策头也不抬:“和他没关系,换个人我还是迟到。”
“不是吧。”雷子轩惊讶道,“那可是二班的人,你最大的竞争对手,拽成那样你竟然还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