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他说到这里方才做了简短的停顿,那是一直压在他心头的沉重,他说,“很艰难的事情。比我之前面对的任何事情都更加的艰难。我没有办法想象我这样做的最终结果,如果它最终没有效果呢?如果在这个过程中我没有把握好尺度,让事情滑向更坏的地方呢?”
普兰观察着坐在对面的病人。
对方的语速很快,手指一直快速敲着扶手。
那杯热水杯放置在桌子上,碰也没有碰一下。
非常焦虑。
警惕心很重。
“你的失眠更严重了。”普兰用肯定的语气说。
“从上一次碰面开始。”陈浮在和心理医生交流的过程中尽量坦承,他抬手揉了一下眉心,“我几乎睡不着,每一次入睡都会被非常轻微的响动惊醒,或许是一只野猫的叫声,或许是一辆车子经过的声音……甚至本来应该根本听不见的秒针走动的声音都会莫名其妙的惊醒我。每一天早上起不来,每一天晚上睡不好。一整天都在极端亢奋的情况下度过。就算中午或者晚上睡着了……”
“我也一直在做恶梦,好像从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开始一直到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位置,我都在反复做恶梦。”陈浮又说。
“这是情感转移与压力转移。”普兰接上话,“你和对方分手这件事给了你很大的压力,情感上的拒绝诱发了你的睡眠障碍;睡眠障碍导致你感受到更多的压力和更多的焦虑,而你必须始终承受着这样的压力;于是压力又加深了你的睡眠障碍。”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她在揣摩着自己的字句:
“这份感情的错失让你痛苦;无法怪罪使你的压力无法宣泄。可能但不确定的治疗方式加重了你的压力;同时你还在试图沉浸在对方的思维中,去理解对方的思维,然后寻找一个行之有效的度。”
“你正行走在一个很危险的钢丝上,走错一步……”
“所引发的后果,简直让人无法想象。”陈浮接上心理医生的话。
“失眠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普兰接着说,“它会让我们的大脑承受太多的负担,在不堪重负之下,正面情绪会减少,负面情绪会增加……这和你现在的状态十分吻合。你去理解对方的思维是想通过这种思维中的盲点帮助对方,但是现在这份思维显然对你产生了影响。”
“……”陈浮。
“……是。”他说,“我长时间反复做恶梦,梦见我在一片漆黑中跨越一个永远跨越不过的东西。那是他告诉过我的,无论怎么样努力也跨越不过的时间和空间,无论怎么样努力也抓不住的人。我想……我肯定,在很长一段的时间里,他所承受的痛苦比我现在承受的多得多。”
“我感觉很难受,控制不住自己沉浸在这种思维中。但这没有意义,我必须战胜它,然后把另外一个人也从这里带出来。”
“没错,你的思维依旧很清晰。我认为现在比较有效的方式是解决你的失眠问题,当我们有充足睡眠的时候,就有足够的Jing力去解决更多的问题……”
“和人分享之后感觉好多了。”陈浮同样点头,他接着说,“帮我做一点催眠和放松,我想安静地睡一会,然后再去处理这些事情。”
“——当然,没有问题。”普兰点头,示意陈浮去一旁的休息椅躺好。她放了一首轻松而舒缓的音乐,同时坐在陈浮身旁低声说话。
催眠着对方的同时,女心理师同样也在心中回想着从这一位病人口中知道的那些信息。
她在心中暗暗想道:
这可真是一个卓有成效的治疗方案。
——但实在不见得有多健康。
“……这是一个……”
音乐在继续,普兰的声音也在继续。
她缓缓的、不疾不徐地说着,音调与乐曲的节拍几乎融为一体。
“这是一个因为未知而可怕的未来。”闭着眼睛的陈浮轻声说。
“但你选择了它。”普兰又轻声说。
“因为我爱他,他爱我。”陈浮简单地回答自己。
陈浮知道一切可能的后果。
他清醒地选择了这一条太过不容易的道路。
因为我爱他。
因为他也爱我。
☆、57 第63章
分手之后,陈浮第三次见到季迟是在自己的办公室中,距离他们上一次相见正好五天的时间。
他正在工作的时候发现对方带着保镖直接闯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对方,再看一眼对方身后的老熟人尼克,手按到桌面的固定电话上,准备拨打报警电话。
季迟连忙紧走两步,压住了电话的挂断按钮。如果他不这么做,他觉得对方还真的会报警把他给请出去:“我是来和你谈一个合同的。”
“哦。”陈浮兴致平平,他的目光往季迟按着电话的手上溜了一圈。
季迟颇有自觉地抬起了手,还双手举起倒退一步表示自己的无辜。
陈浮将电话的听筒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