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
苏偃抬手推开木栅,直至柳断笛缓步迈过,这才松手任它闭上。
他牵着柳断笛,仿若执握几世异珍,迟迟不舍放开。柳断笛随在他身边,眼周遮了洁白的绸布,上头浅浅地绣着几支金绫洛阳花,与身上拢着的青锦袄子相称极了。
苏偃侧首望他,唇旁挂着薄笑。
行至林子中央,他止了脚步,抬手将那缟色绸缎解开扯去,笑道:“阿笛睁开瞧瞧罢。”`本`书`下`载`于`甜梦网`小`说`社`区`
柳断笛微微张眼,眼前集满了明耀,四下竟是一片梅园,鼻前香溢芬芳。
苏偃握了他的手掌,沉音说:“虽然没有‘柳林依山水,涧泉煮轻茶’,但是不知,癯仙临绕,琼葩盛景,可否相抵一二?”
柳断笛打量着面前这副景致,久久无言。
梅花点染在枝头,攀上古高的枝干,桃红间夹杂着月白之色。风微曳,漫天花雨应景倾洒。
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颤声问道:“这片梅林,是你一人修剪过来的?”
苏偃颔首,言语中颇有些不自在:“时间太久无人照料,倘若不来搭理,只怕难入你眼。”
“你的手……”
苏偃不待他说完,便将他扯入怀中紧紧拥着,口中略带了几分调笑:“别哭啊……难道你不喜欢么?”
柳断笛闷声道:“喜欢。……你费力费心,我又怎会不喜欢。”
苏偃顺着他的背心,溺笑一声道:“那就留在我身边,我愿伴你一生轻游,看尽一世荣花。待到你我老去,便在花海之中安家闲居……可好?”
柳断笛头一次在他面前哽咽。
良久才道:“……好。”
——再说最后一次违心话。
即是欺你,也算诚心。
面前之人,早便不是大苏帝王,而是一心念着柳断笛的苏偃。
他笑道:“那时……我就在木屋后头给你搭造一间棚子,替你收齐全天下的奇草异花,你来豢养牛羊鱼草……你我二人,与花兽相伴,再也不念尘世纷杂。”
“……好。”
他箍紧柳断笛的肩臂,又道:“你答应我了……千万不准反悔,你可千万不准反悔啊……”
“……好。”
柳断笛微微凝噎的声音,使得苏偃鼻头一酸。
繁花跌下,散落几周。
那日苏偃禁足,柳断笛在东宫内殿应他三声‘好’,却是苏偃相负;而今梅园花下,同样应他苏偃三声‘好’,终是自己相负。
这一回抵一回,也算是还清了。
柳断笛轻嗅香气,心中只想着——骗骗他也好。
他不知自己何时会死,或许是在睡梦之中无声地去了。身死之后,惟是担忧苏偃会怨恨自己未能守约——不,倘若是怨恨那也倒好,他只是怕苏偃愁悲憔悴。
或许一早就该瞒着他,就不该教他知道。宁肯要他怨恨,也不愿惹他神伤。
柳断笛的确想过极力活着。但那一声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已尽痛到麻木的躯体,无一不是折磨。有时他仅想苛求自己活着伴在苏偃身边,受再多苦楚也无妨。
上苍总薄情,常不尽人意。
过了几日,苏偃终是耐不住疲惫,在柳断笛身旁闭眼睡去。再次醒来时,他仍跟平日一样,枕在榻旁望着柳断笛那张苍白却绝美的脸,柳断笛却迟迟未能张开眼。
“天亮了,阿笛。”
苏偃在他耳旁轻唤。
柳断笛仿佛未曾听到似的,依旧闭目,静仰在榻上。
苏偃心底下微微有些慌张。
他佯作无事地起身,只道:“我去给你煎药,等我回来……你也该醒了。”
苏偃理好衣摆,踱步来至隔间,摇扇熬火,灶上闷着砂罐。
约莫半个时辰,他手里端了木碗,在门前徘徊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地推门入内。
“阿笛,我回来了。”苏偃搁下碗,“你再躺下去,药就该凉了。”
他怔怔地望着柳断笛。好半晌,终是痛苦地埋首,声中哽咽:“你是不是怪我一时松懈没有守着你……?无妨,那我便一直在这儿守着,你何时肯原谅我了,就睁睁眼……”
苏偃并没有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只是滞愣地坐着,目中无神。
到了黄昏之际,才听身旁那人沙哑着声音,轻声开口:“……你在想甚么……?”
——在想,若你当真就此不醒,我是否应该陪你去了。
苏偃并未说出来。他连忙俯下身去,声中带了几分欢愉:“我还以为,再也等不到了。”
“……我可是答应好的……决不反悔啊。”
手边的药膳早已失尽温度,苏偃握着柳断笛那一双冰冷的手,忽地埋头颤声道:“你能不能,再闭下眼。”
柳断笛未及多言,便听苏偃复说:“但是,我教你睁开你就睁开,不准贪睡。”
“……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