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四咽喉,低声威胁道:“别出声。”
苗四得了喘息的空档,也比方才稍微冷静一点了,他心知此人敢这样放开他,就不怕自己喊人来,捂住脖子往后一直退到墙根上,哆嗦着问:“你是什么人?谁,谁请你来的,我给你两倍的钱……”
黑衣人微微动了动,从上方墙洞透进来的微弱的光亮打在有些削尖的下巴上。他身上罩着黑色的斗篷,将身形都掩盖住了,适应了黑暗之后,苗四能在帽檐下看到隐隐的轮廓,似乎是一张端正年轻的脸,五官平和,唯独一双眼睛仿佛黑暗里刺出来的利剑,锋利尖锐,气势迫人,能在眨眼间就将人绞得粉碎。
“你!你!我见过你……”苗四眼里露出迷茫,“你是不是皇帝的人……对!你能潜到天牢里,一定是何泽的人!你一定是!”他尖叫起来,“怎么何泽也想对我们苗家下手了吗?!从他对晋家下手开始,我父亲就一直防着这一天了!”
顾淮生本不欲听他废话,但听他居然敢直呼何泽姓名,不由心下有异,按捺下动手的冲动,冷眼相看,直到他又喊出“晋家”二字,顾淮生终于嗅出一缕非同寻常的气息。
他故意做出迟疑的模样,冷冷地问:“怎么,就算陛下动了手,苗正英难道还能对陛下怎么样不成?”
苗四以为他投鼠忌器,不由得意起来,心里也不怕了,坐直了身子怪笑道:“当年何泽会对晋家出手,父亲便看出他是个心狠手辣不念旧恩的主,于是早有防备,将何泽做的事留下了一些尾巴以作证据,如果何泽敢对我们苗家动手,他做的那些事便会被公之于世。”狠话放完了,苗四又放缓了口气,示弱道,“我们苗家忠心耿耿,这么多年扶持陛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父亲会这么做也是被逼无奈,仅为自保,你不若回去转告陛下,只要他还像以前那样待我们苗家,苗家也会和以前一样忠心待他。”
为了增加谈判的筹码,苗四不遗余力地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顾淮生听他话里话外都将苗家和晋家放在一块作比较,心里不由有些不舒服,与此同时还有几分异样,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不及细思。
他压下心中不快,不屑地笑了笑,继续套苗四的话:“你死在这苗正英也不会知道是陛下做的。”
苗四张了张嘴,忽然警觉起来,哪个杀手会在动手前还说这么多话?他虽然不成才,却也不是蠢人,心里没那么恐惧之后,渐渐也察觉到了不对。
顾淮生又怎会察觉不到他态度的转变,再不多话,举剑欲刺。
“谁说的!”苗四被他这一举动吓得魂飞魄散,高声喊道,“我爹常和我说,这世上最想除掉我们苗家的只有何泽,如果我死在这里,我爹一定知道是何泽!”
这蠢材未免也太自视甚高了,就他区区一个纨绔,还不至于对苗家造成什么重大的影响。顾淮生心里不屑,却对苗家和何泽的关系更加好奇起来,“苗正英究竟藏了什么东西?”
苗四瞪着他:“你只要把我刚刚的话带给皇帝就行了,问这么多做什么。”
顾淮生看着他,顿了片刻,笑道:“今夜我来本就没要杀你,陛下本就没有对付你们苗家的意思,你也不想想,若是我想杀你,方才便直接动了手,又做什么要喊醒你。陛下之所以将晋家满门抄斩,是因为晋家一直以来都与陛下作对……”
话刚出口,看到苗四神情骤变,顾淮生便知道坏了。
果然——
“晋家与陛下作对?”苗四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话里不无嘲讽,眯起眼,眼里重新升起警惕和恐惧,“你不是何泽的人,你究竟是什么人?!”
顾淮生沉默地看着他,一双眼沉浸在黑暗里。片刻后,他往前走了一步,手里的萧中剑缓缓刺破苗四脖子下的皮肤,他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淡淡地、冷冷地问道:“Yin阳蛊在哪?”
晋雪年半夜忽然被噩梦惊醒,他喘着气坐起身,靠在床头,额角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梦中那张笑脸好像还藏在眼前的黑暗里,挥之不去。
那好像是八岁那年发生的事,那年二皇子去江南游历,回来的时候带了很多礼物,就连自己也分到了一串楠木手串。
将礼物分下来之后其他兄妹便散了,二皇子拉着大哥玄缨坐在廊下聊着这一路的见闻,他们是那样亲密无间,谈笑无忌,自己眼巴巴地站在月门后看着他们,有些艳羡那种亲密,于是忍不住凑了过去。
大哥看到自己顿时露出一脸不耐,挥手呵斥,二皇子却朝自己温和地笑了起来,甚至还伸手拉过自己,温言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后来梦里天空就暗了下来,有血珠从那张笑脸的每一个毛孔渗了出来,不一会儿就变得血rou模糊,而大哥冷冷地在一旁看着自己,没有一丝表情,一字一句地说:你看,我们都死了,而你还活着,只有你。
晋雪年抹了一把脸,无力地靠在身后墙上,他记得那天他支吾了半天没说出有什么事,最后还是被大哥给赶走了,他走了很远还能听到二皇子和大哥谈笑时发出的爽朗的笑声,那是面对自己时绝对不会表露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