钝,眼睛渐渐地闭住了。我把下巴放在他角上,无可奈何地哀求他:“是今天吗?非得今天吗?”他眨了眨眼睛。我就一直这么抱着他,不间断地叫他两声,他听见了就睁一下眼睛,告诉我他还未死去。
阳光从山头流转过去的时候,他支持不住了。我发现他的腹腔不再活动,四肢完全瘫软下来,松垮垮地铺在地上。我又叫了一声,这回他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他走了。
临近傍晚的时候,从很远的地方刮起了风,还没黄透的树叶如chao水般从那儿涌来。我没有试着把他从死亡中叫醒,没有流眼泪,他在我怀里一点点冷了下去,我坐着,抱着他,看着死去的树叶打在他死去的躯壳上,我知道该把他埋葬掉,然后彻底离开这儿,忘记这里的一切,继续生活下去,直到有什么人把我也埋葬掉。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我还是站了起来,到屋后找来一柄铁锹,在大树边掘起了坑。掘到一半的时候,我看了看他,继而把目光调回锹头。就在此时,巨大的悲痛才如陨石般迎面压来,让我丧失了气力,让我认识到自己没法独自面对这一切。我丢下铁锹,朝山下的电话亭飞奔而去。奔跑的过程中,我不止一次试着哭出来,可是天气太热了,眼泪还没出来就被太阳烤乾了。
在电话亭里,我从裤袋里找出两枚硬币,拨通了电话。动物保护所前台是一个女见习生,小心翼翼地问我要什么帮忙。那是我上山这么多天来头一次听见人的声音,所以她问我的时候,我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她吓了一大跳,惊慌失措地说:“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快别哭了呀!”我还是说不来话,狠命地哭着。她没挂电话,静静地等我哭完。
“我找杨经理。”我抽抽嗒嗒地说。
她迟疑了一会,“你是说所长?”
“我管他当了什么!”我嚷嚷着说,“总之我要找他!”
她二话不说就把线切了过去。
所长慢悠悠地接起电话,问我是什么来头。我停止了哭泣,语无lun次地说:“你记得,很多年轻,有个男人,说家里进了头鹿,要把它赶出去….吗?”
“你是….?”
“鹿死了,你得赶快来一趟,我们在山上。”说到这儿我又开始抽噎了。
最后他还是答应了。“就再信你一回,这是最后一次!”他警告说,“我告诉你哇,110只有三个数字,拨起来很快的!”
“不会再骗、骗你了,”我小声说,“这回你还会开大卡车过来么?”
他哼哼哧哧吐了口气,咯地就把电话给挂了。
太阳西沉的时候,我蹲在电话亭外面,看见一辆卡车开了过来。我一天没吃东西,饿得头晕眼花,还是跳起来,连滚带爬跑到公路中央冲他们挥手。卡车猛地在我胸前刹住了,所长气冲冲地从副驾驶座跳下来,大喊道:“看见你啦!你想死么?鹿在哪儿?”我指了指山上。
他说山顶的泥土太松散,不适于埋东西。我们就把鹿拖到山腰埋葬了。干完活后,我不知该怎么感谢他才好,就紧紧地抱住了他。他局促地推开我,挠了挠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惊喜地说;“你等着,我有样东西给你,你等着呀!”
他把我们撂在半山腰,独自跑下山去。过了一会,他又回来了,腋下夹了块木板。“我觉得,总得搞块墓碑什么的,”他又抓了抓脑袋,“你要吗?不过你得想好了再写,只带了一块。”
我没想太多,就用小刀在上面写好了。
“快乐就是我们在一起——永远都爱你的大石。”
之后我搬走了。
这样过去了很多年。
过该过的生活。
做该做的事儿。
说不想说的话。
见必须见的人。
忘记不该忘记的人。
急风骤雨的变故化作了一记水漂。
所以,一切都未有丝毫改变。
如果可以重来,有些人,遇见和别离…..其实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我又回来了。
山上的墓冢还好好的,墓碑上写着:
“The people who think they can face the bad side of the reality have already destroyed the good one.
The people we do hate actually are someone just like us.”
我脑袋里转了一转,掏出手机,打给了动物保护所。对方在电话那头缄默不言,只等我开口。我劈头就问:“你把土堆怎么了?”过了半天,姓秦的声音说:“你下山看看。”我挂下电话,只觉得头皮发麻,提脚就往山下走。
近二十年光景,又回到这样一个黄昏,弯曲的环山公路,镀了金的硕大的落日,跟梢的兽的脚步声,地平线上挺出同样一对鹿角,突兀而凶煞的,浸泡在漂了红的金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