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甚至是有些丑陋的,黑色的犀牛犄角长在额头上,露出长着鳞片的皮肤。但是这个兽人族的少女拥有美丽的笑靥,她笑起来的时候能点燃苏钰发自肺腑的微笑。
神还是坐在树上看着这个人族,什么都没有做,仿佛只是单纯的观察。
一年,十年,一百年……
兽族的少女已经迟暮,后来她死了,苏钰把埋葬她的坟墓挖在苹果树下。眼眶红红的,是为失去的伴侣。
苏钰也已经很老了,连走路都佝偻着身体,而一直坐在苹果树上的神依旧完美的如同一尊雕像。
这尊完美的雕像忧郁的看着老去的苏钰,“你想要长生吗?可以不用再为生老病死所烦恼,你拥有的漫长生命能让你有时间去寻找更出色的伴侣。”
苏钰说,“我这一辈子,很好,很满足,没有什么再遗憾的。”
神终于打破了那个一百年都不曾变动过一下的动作,赤着脚从树干上站了起来。
“你要死了。”神看起来比这个将要死的人族更想要流泪。
苏钰说,“我知道,神啊,我能向你祷告吗?”
神静静的聆听。
“我希望下辈子能再遇到这个傻傻的兽人少女。”
神低下头去,神色更加难辨。
苏钰说完这句话,就笑着坐了下来,他已经老的如同苹果树的根,处处都散发着腐朽的味道。
然后他死了。
站在苹果树上的神静静的注视着他,直到他的骨头和血rou都化作泥土,才仿佛一场大梦初醒,扇动着翅膀回到了神殿里。
在他离开苹果树的瞬间,百年来一直枝繁叶茂的苹果树轰然倒坍。
神受了伤,那伤在心口。
神殿里住着三个孤独的神袛,他们每天都能在大殿里听到来自大陆的,数不尽的祷告声,但是他们都没有心思去搭理。放任着那些越来越嘈杂的声音在整个大殿里回响。
莱茵恩斯神色沮丧又落寞。
旁观着一个人的生死,原来是这么难过的一件事。
“他还是拒绝了。”
“他还是选择了死亡。”
莱茵恩斯捂着自己的脸,眼泪从指缝间滑落下来,声音几乎哽咽。
另外两个神也是垂头丧气的。
没有什么比拼尽全力挽救一个人,最后却一次又一次的旁观他的生死更残忍的事情了。
兰斯站了起来,他的神色颓丧。
“你要去吗?”
“嗯。”
“再一次看着他从生到死,完全和自己毫无干系的过完一生,最后为另一个人向神祷告?”这话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莱茵恩斯揪着自己的头发。
兰斯的脸色又沉了沉,“……嗯。”
他们毫无办法。
除了看着他一次次的死去,毫无办法。
他们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看着这个人从生到死了,从最开始发现这个人再度出现的狂喜到现在一次次看着他死去的麻木,真的已经很累了。但是又舍不得停止贪婪的目光。
只要这个男人松一松口,他们就能给他永远不会消亡的生命。
但是呢?
轮回了多少次了,这个男人最后选择的,始终是拒绝……
厄岿然不动,目光却不自觉的落了下去,投向殿中矗立的,为看那人往生的镜子。
这一世,这个人还是出生在极荒僻的山野里,他高高在上,唯一能驱使他的人在大陆最荒僻的角落里艰难生存。那个人还太小,只是小小一团,缩在襁褓里,被母亲慈爱拥抱。
他看得清,然而越看越觉得苍茫。
厄在看着往生镜的同时,兰斯也在看。这个曾经从诸神之战中复苏的男人,已经舍弃了一身的荣耀和过往,像一个寻常的人族那样过活。他曾经扬言要将这个人扶上神座,却踩着这个人的尸骸登上了现在的位置。
所谓讽刺,不过如此。
他现在所处的地方那样高,他所厌所恨的人都在近旁,却欲杀不能。神无能为力的事太多了。眼前涌上的水汽让兰斯看不清这一世苏钰的眉眼,只记得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如梦一般,那个男人手中长刀带血,那样绝艳的人物啊……
懵懂的婴儿才睁开眼,那一眼却叫三人心头俱震,那一眼,似乎是落在他们的身上。
兰斯心头一烫,伸出手去触及那初生的婴儿,指尖却只碰到了冰凉的石壁。
那便是他们的距离啊。
很久很久之后,长大的苏钰偶然走出门口,讶异的看见了自己的门口站着一个黑翼的神。
神站在瓢泼的大雨中,神色看不清。
“你要长生吗?”
苏钰停顿半响,然后摇了摇头……
冰凉的眼泪混合着雨水砸落在地上,神勉强的露出一个笑容来。
“如果你后悔的话,就可以呼唤我的名字。”
我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