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浚哥哥受伤的消息,怎么说也会蹦起来骂他一句“大坏蛋”才对。
果然如他们所说,没走出多远,一辆装饰富丽的四牳马车便从竹林后踢踏着赶出来。
车上下来了个青布衫小厮,伺候着诸位公子上了车。
伍霍在几名同窗的礼让推脱之下,不得不坐在当中的位子上。
马车摇摇晃晃地跑起来,车里的人关于钟浚的话题已经过去,谈论的内容渐渐歪了风向,涉及到了庐州城里最有名的几个瘦马。
伍霍知道他们在偏僻的钟麓书院求学,外表清高自诩心无旁骛,实际上在庐州城里都有相好,瞒着师长与她们偷偷来往。
现下离了书院,他们便肆无忌惮起来,甚至将与那些女子做的私密之事分享出来,进行比较,评比着某方面的“功夫”。
比这些话更荤腥的伍霍都听过不少,遑论这些书生为讲求斯文,都用了较为隐晦的说辞,入了伍霍的耳更是如清汤寡水一般,了然无味。
伍霍手指隔着衣物,摩挲了一下,有些担心这些话传进玉佩里,把小家伙吓哭。
然而伍霍的担心真的是多余的,因为小寒正绞尽脑汁想法子帮钟浚,半点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他想了半晌也没想出办法,很是颓废地叹气时,感觉后背传来轻抚,他此时心情不好不想说话,便没有出声,而是悄悄把视线放出去——
桃花眸一下子瞪大了,因为小寒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进了一辆马车。
这马车外表已是富丽堂皇,里面更是铺陈得极尽奢华,金丝绕的车帘,垫满了车板的软垫,甚至中间的矮几上,还摆放着一套水墨烟雨的茶具……
作为一只孤魂野鬼,小寒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马车。
他情不自禁地出声赞叹,“好漂亮的马车。”
伍霍眼皮抖了一下,原来这小家伙不是睡着了,而是一直在看马车吗?
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伍霍心想,这注意力跑偏的小家伙,真能找得到娘子才怪。
那边已经在讨论“××十八式”了,伍霍把玉佩掏出来在手心捂紧了些,咳嗽一声,“昨晚连夜赶回书院,身体疲累,我小憩一会儿,你们随意。”
虽然伍霍说了随意,但没谁真敢扰了他休息,车厢内渐渐安静下来,变得针落可闻。
对这个结果,伍霍心里很满意,他头靠在车壁上,闭着眼睛,似乎真的睡过去了一般。
小寒觉得伍霍这个人有点坏,对他说的话都不敢第一时间相信了。
他在玉佩里打了几个滚,带动着玉佩也在伍霍手里动了动,“大坏蛋,你真的睡了吗?”
伍霍紧闭的眼皮下,眼球滚动了一下,握着玉佩手藏在身后,拇指回应似的在玉佩上点了点。
相比起应对这些人,伍霍更喜欢逗弄小家伙。
“就知道你又在骗人。”小寒把视线收回来,眼神愣愣地看着白茫茫的上空,“他们刚刚说钟浚哥哥受伤了,可能会耽误学业,我想帮他,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帮。”
他心里一乱,就想找人说话。
事实证明习惯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因为即使是面对着一直捉弄他的伍霍,小寒也不知不觉地把心里的那团乱麻给吐出来了,“如果不是我,钟浚哥哥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放在玉佩上的手指动了动,小寒仰面躺在玉佩里,感受到后背上抚摸的手指,第一次觉得被安慰到。
看来伍霍偶尔还是不那么坏的,小寒刚想开口道谢,就察觉到了不对。
那手指划过的轨迹,似乎是有规律的?小寒闭着眼睛感受起来,发现伍霍似乎是在写字。
寻常的鬼,前尘记忆都会被洗去,而小寒不知为何,还保留着一些基本的知识技能。
“……小?”第一个字很简单,伍霍只在他背上写过一遍,小寒就辨认出来了。
拇指宽厚的指腹温存地磨了磨,似乎在表扬小寒猜出了第一个字。
这种两人之间的小游戏,也渐渐调动了小寒的兴致。他本就是心思简单的人,一时把之前的忧思给忘了,变得全神贯注起来。
他闭着眼睛笑了几声,催促伍霍,“小什么呢?继续写呀。”
伍霍的手指又开始动了,第二个字变得稍稍有了难度,小寒反复感受了几次,才认出是个“笨”字。
有了前两个字的铺垫,最后一个字几乎没怎么感受,小寒就脱口而出,“蛋!”
“小笨蛋!”这是伍霍想说的话。
“大坏蛋,你又欺负我!”意识到伍霍想表达什么,小寒坐起来,怒气冲冲地瞪着眼睛。
伍霍把他放在了身后,他看不到伍霍脸上那一抹不明显的笑意。
伍霍摸了摸他的头,又开始写字了。
小寒有些抗拒,“你又想干嘛?”
写着字的手指依旧没有停下,小寒有些动摇,但还是嘴硬道,“这次要是再戏弄我,要三倍桂花糕才能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