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喂,那只不行!——”猪头扯着嗓子叫,立刻被令主一巴掌扇没了音:“住嘴——全天下的鸡左右都一个鸟样,你少废话!”
……汗,优雅绝尘的令主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么粗鄙的语言,我泪!
猪头是不吸取教训的猪头,即便是在我拎着选好的鸡去杀鸡拔毛那段时间里,他仍不甘寂寞地嚷嚷道:“一毛老哥你油盐酱醋全不用下,就白切了好,水烧开后立刻丢鸡下水盖上锅盖熄火半盏茶后取出,十步内切好并奉上桌……相思我先声明,要是他不照我说的做破坏了rou质的鲜美,你不要说是我不行唔……”
身后声音十分暧昧,然而我没有回头的胆量,猪头倒是因此安静了下来。许久,只听令主恢复平静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幽幽地从身后传来:“巴一毛,照他说的做,明白吗?”
“……是,令主。”
我没有玩弄任何花招,除了煮鸡水加了一勺九江水外。白切鸡讲究rou质、火候、水质、佐料俱佳,缺一不可。猪头的做法已自动放弃佐料了,而我身为黄金大厨不可能掌握不了火候,将那只鸡偷梁换柱这招未免过于拙劣,所以唯一能动手脚的就是煮鸡所用的水。
反正猪头又没指定,到底要用哪儿的水,我给他加的那一勺,鱼腥味儿可重……虽说有点儿对不起令主,但长痛不如短痛,能拔去猪头这个祸害,老奴我背啥罪名都认了!
鸡起锅后我左手端盘、右手持刀,一溜小跑的同时快速切切切切切……恰好十步出去,将一盘热乎乎的鸡奉在令主面前。
猪头依着桃树半躺,背对令主,令主负手长立,仰望苍穹,两人颇有些斗气的味道,安静得可疑。那盘鸡呈上时,令主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些漫不经心地用箸子挟起一块,嚼了两口,便不再下筷。
——我未免有些失望,毕竟没见令主有过激的反应,可能确实不是很难吃……不过,不难吃也不等于好吃,这个赌约的关键之处是要让令主食髓知味,普通的好吃那还是不行,没有绝顶好吃是抓不住令主滴胃滴……
忽然,令主全身一颤,我心尖儿也随之一颤,提心吊胆地看向令主。一朵不明来历的红云浮上了令主的脸颊,平添几分媚色,新鲜得有如冰海豆蔻,我大大地咽下一口唾沫。没等我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回事,身子一轻整个人被令主云袖卷起掷出院外,接着院门“砰”地关上。只听令主用明显隐忍着的声音道:“无我之令,闲人勿入,入者——杀!”
……虽然用的是命令语气,可是那音色中隐隐流溢出的情色味道……汗,汗,天啊!
我没能耐当面与令主做对,唯有一溜快跑去报告金银珠宝四尊者事情所发生的意想不到的状况,跑得远了,还能听到身后院子里隐隐约约的吼声:“吴大用你竟敢对我下春药!——”
“哪有?!我只是把春药拌在鸡食里,想看看这样喂出来的鸡有没有用……不然每次都想着下无色无味的药好麻烦,直接煮只药鸡不就大好了?说不定从小鸡开始就在它们的饮食中下药,让它们一天天地适应药性,最终药性与rou质混为一体,连银针也试不出来,那药人于无形也是桩很简单的事情嘛……喂,相思你别误会,我没想过要把你怎么样,我喂了好几十种鸡,有专吃雪山玉参的、有专吃蜀中泡椒的、有专喝桂林三花白的、有专吃蒙汗药配黄小米的,那只不过是顺便喂喂的……刚才我都说这只鸡不对了,你又说什么全天下的鸡都一个鸟样,还不甩我……喂喂,相思我知道错了,相思不要——相思!!!!!!!!!!!”
后面的变成了惨叫,然后,就消了音。
那天事情闹得恁大,连闭关的知朱夫人也出了关。知朱夫人与金银珠宝四尊浩浩荡荡地往我那小院杀过去,由于我身份过于卑微,只能远远地看着我那小院一阵兵荒马乱后,变成了一片彻底的废墟。
事情的缘由我到现在依旧不是很清楚,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天废墟中傲然挺立的令主,虽然尘灰满面,那誓死悍卫所有的骄傲与强悍,那宁可背叛一万也要忠诚于唯一的强硬与绝决,铸就了孔方门新的神话。
后来?后来没过两天令主就离开了孔方门,把那只猪头也带走了,可能是看着猪头被圈养整齐了该继续踏上保货的道路了吧,但令主上路时脸色很不好,他咋就不先照顾好自己身子再走哩?而冰窖里的年轻人不知什么时候也消失得干干净净,如果不是知朱夫人一脸欠米还糠的怨气、宝尊脸上的指印与他那终日恨恨不已的神色、还有我那曾经的小院如今的废园作证,孔方门仿佛依旧是风平浪静、锱铢必较的孔方门。
我有些遗憾,猪头那张脸,离开时依旧浮肿,似乎解了离忧,又似乎未曾。活了这长岁数,我真的有一丁点儿好奇:能被人不放心到连“离忧”都要用上的,究竟是怎样的一张脸?能让人深深缺乏安全感到不惜用上“离忧”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以后还会再见到那个猪头么?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用香樟树烤香猪,真格挺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