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i声nai气地,只有苏凡那般的书呆子才会上他的当。
苏凡在厨房里煎药,炉火通红,小药罐「滋滋」地冒着白烟,熏了一室的草药香。苏凡看着炉火,觉得自己似乎自懂事起就一直煎着药。
先是母亲,那时家中没那么多钱买药,总把药渣反复地熬,直到再煎不出味来才舍得倒掉。药渣一定要倒在路中央,行人路过,鞋底沾上一点渣,这就是把病带走了一些。
后来是庄里的病家,总有人家奔波劳碌无暇顾着病人,苏凡就帮着去照看,买药、煎药、擦身,都是先前照顾母亲时学会的。偶尔得了些铜板,就去买枝笔或存起来买本书,一点一点珍惜着用,过日子的艰辛他自小就明白。
然后是夫子,一日为师就是终身为父的,庄里人夸他不愧是读过书的真君子,他一笑了之,心里明白自己是真把夫子当了父亲,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没有他自己会变成什么样,连他自己都不敢想。
现在是篱落,莫名其妙地找上门来,原想他或许过腻了这清苦日子就会走,却没想到他一直待到今天也没开口说个走字。
上次那兰芷家的夫君说他是来报恩的,要伴他一生。
苏凡没有去细想,报恩也好,算帐也好,想起他离开过的那几天自己总睡不好,不知道将来如果他真要走时,自己还会不会习惯。
苏凡兀自想得出神,听到灶上「啪啪」的声响,药快煎过头了,罐盖子拍着罐沿。急忙灭了炉火,再把药倒进碗里给篱落送过去。药要趁热喝,凉了药性就减了。
进去时篱落却睡着了,管儿在旁边守着,头一颠一颠打着瞌睡。苏凡暗笑了一声,把药端了回去放在灶台边捂着。不忍心叫醒他,等醒了再喝吧。
他又取了条毯子来给管儿盖上,睡时最容易着凉,已经病了一个,再病一个自己恐怕就吃不消了。
狐狸终是挑剔的,病着时更是有恃无恐地作威作福。等等稍稍有了些气力,篱落就开始闹腾。
「书呆子,你怎么做的饭?米硬得都嗑牙了。
「书呆子,你这是什么被子?怎么一股子霉味?还让不让人睡了?
「书呆子,你晃什么晃?嫌我头还不够晕是不是?」
苏凡念他病着心情不好,就一味迁就他。只是忧心忡忡着,「大夫都说是小病,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好呢?」
「估计是诊错了。」管儿啃着迎香姑娘刚送来的脆梨悠闲地说道:「你看他,发寒、头晕、乏力,还没事瞎折腾,不是鸡瘟是什么?
「最近邻庄正闹这个,定是他嘴馋,偷吃了人家的病鸡了。鸡瘟没得治的,得赶紧找个地儿把他埋了,这病严重起来是要害人的。」
苏凡听得半信半疑,伸手去探篱落的额头,还是烫得吓人。
躺着的人急了,一个挺身坐起来,「死小鬼,吃你的去!你才饿得偷鸡吃呢。」
「哟,这Jing神怎么说好就好呢?」小狐狸不理他,把梨啃得「咯咯」的响,一个劲儿地笑得jian诈。
苏凡不去看他们斗眼神,起身去了堂屋。「我等等让纪大夫再来看看吧。天也快黑了,管儿,我们吃饭。篱落,你的病忌油腻,那些鲫鱼、排骨都沾不得,我去给你煮点白米粥。」
狐狸眼睁睁地看着一桌子好菜好酒一一进了小狐狸的口,又是一通猛咳。于是越发地闹别扭,嚷嚷着药苦,再也不肯喝。
「良药苦口利于病,不吃药这病怎么能好?」
苏凡耐着性子劝他,一勺一勺送到他嘴边,他一偏头嫌烫,又收回来吹凉。他篱落大爷方才低下头喝了一口,又咂着舌头喊苦,再不肯把剩下的喝了。现时家里没有蜜饯,苏凡就去厨房拿来了熬莲子汤的冰糖,一颗一颗递进他嘴里。
他伸出舌若有似无地在他指上舔过,扫过的地方便能热得烧起来。他却笑了,淡金色的眼睛促狭地瞇起,眼角翘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恶心。」被忽视的小狐狸跳出来,抢过苏凡手里的糖,抱着一屁股坐上大床,瞪大了眼睛凑到两人中间来回看,「你们继续。」丢一颗糖到嘴里,嗯,甜!
「我、我去煎药。」苏凡哪里还坐得下去?窘着张脸逃也似地走了。
房里剩下一大、一小两只狐狸,笑咪咪地看着对方,比谁的眼睛更大更亮。
「小鬼,你给我安分些。」篱落一脚把管儿踢下床。
「哎哟!老鬼,现在不安分的是你吧?别以为你装病没人知道。」小狐狸揉着屁股龇牙咧嘴。
「哟,看出来了?」缓缓地伸出自己的手,指尖蓦地伸长,寒光点点。倚着靠垫的狐狸眼角含笑,脸上分明起了杀意,「死小鬼,你最好让你的嘴严实点儿。」
管儿看着不禁有些腿软,咽了咽口水强撑起场面,「病老鬼,你最好让你的谎话编圆点儿,要是让他知道了,我看你怎么着。」
撂下了狠话,管儿就赶紧抱着糖罐子兔子似地跑出去,「先生、先生,大夫前个儿说药里要多加一倍黄连,这样好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