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浓眉大眼,长得十分有男子气概,听早餐铺老板说年近四十,但无论是长相还是身形都不像。他身材高大,站在门前,竟让两米多高的大门显得逼仄起来。男人在转凉的秋天里套一件白色背心,展现出孔武有力的身材,穿深蓝色运动裤,一边的裤脚挽起,面料上溅了不少斑驳的泥印,像刚忙完农活回来的庄稼汉。他皱眉盯着出现在院中的不速之客看,又问了一遍:“你来干嘛的?”
陆羡浩未经允许就进入别人的领地,自知唐突,他从胸前口袋摸出名片,双手递上:“不好意思打扰了,陈师傅,我叫陆羡浩,是……”
手中的名片被取走,男人已走下台阶,低头翻看名片,打断他的话:“是那个美食家吧?我知道,买过一本你的。”
态度虽然仍就抵触,但语气已经缓和不少。
陆羡浩微微一怔,是他在大江南北胡吃海喝了两年后写来玩的,先是当随笔连载在博客上,后来被出版商找上,披着游记的外衣,干着写食谱的事。写着写着不知不觉集齐七本,按地域划分。书的销量不好不坏,但在美食类书籍中一直占据榜首。
他没想到这么偏的地方也有人买他的书,更没想到有人看食谱的同时还连带记住作者的名字。毕竟是食谱,印在封面内折页上的作者简介形同虚设。
有点感动,但更多是觉得幸运,如果陈实义喜欢他的书,那对于他学做豆花的请求应该不会拒绝。
陆羡浩问:“书还喜欢吗?如果喜欢,可以送你一套。”
客气得像销售人员做回访。
陈实义:“不喜欢,随手拿了重庆篇,我不吃辣。”
陆羡浩:“……”
这就有点尴尬了,看来终将无法变成书迷。
他只好放弃套近乎的方法,实话实说:“陈师傅,我很喜欢你的豆腐花,所以想跟你学习制作流程,如果你不希望流程公开,我可以不写进书里,也不用于任何商业用途,纯属个人对你做的豆花的欣赏。”
陈实义也不跟他绕弯,坦白道:“最近忙着收拾家里卖房子,没时间,这些……”
他指向院子里的磨盘和架着热腾腾豆浆的布匹:“过完这周会有人来收,陆先生,感谢你的赏识,但你来的真不是时候。”
陆羡浩不可避免觉得惋惜,为了这么好的传统手艺即将消失。知道自己无法左右他的决定,他还是多问了句:“为什么要离开?经济上原因么?”
陈实义闭上嘴,面部线条变得冷硬。
陆羡浩知道自己把天聊死了。
走之前,他想了想,微笑道:“陈师傅,听说你做了近二十年的豆花,二十年,足以成为一代人的记忆,真正的美食不在于满足一时的口腹之欲,而是能带给人以温暖和情感共鸣,如果有一天,你的豆花消失在街边的早点铺里,相信许多人会怅然若失,那种味道,日后千金都难买,但如果你的手艺能传承下去,那些你所在意的人,也依旧能凭借一碗豆花找回过去。”
陈实义眼神晃了晃。不得不承认,陆羡浩很容易感染人,音色低沉悦耳,无论是眼神还是笑容,都像一汪春水般让人舒心。气质温润,谦逊有礼,听他说话如同品一杯上好的碧螺春,回甘,清甜。
陆羡浩不经意地抬手在身旁的磨盘上拂过,盘面粗糙,有些chaoshi。他用指尖轻叩脑袋,说道:“美食,说白了就是美好记忆。”
“最后,祝你搬家顺利,今天不好意思打扰了。”
转身离开的瞬间,陆羡浩隐去笑容,心里暗自唾弃。
美食就是美好记忆?
什么鬼?为了吃好吃的,真是什么鸡汤都熬得出来。
“陆先生。”
他听到陈实义在身后叫他。
不明所以地回头。陈实义老实人的脸有点红,他郑重地宣布:“陆先生,请把这门手艺写进书里,以后不能再做豆花给我在意的人吃了,但我希望以后她无论在哪里,都能留着记忆,找到来时的路。”
陆羡浩差点要拍手称赞了,看似粗糙的陈实义原来有这么细腻的内心。陈实义的话很动人,但更加打动他的,是男人说话时的真诚,以及他眼里怎么都藏不住的汹涌爱意。
陆羡浩发自内心地笑了,温暖的双眸注视着陈实义,无声地作出回应。
他猜测:“那个他在意的人,一定很幸福。”
夜里,肖妄在房间里反复看这两天从现场带回的照片和口供记录。案件陷入僵局,现场太干净,除了凶手第二次潜回地下室留下的鞋印,毫无突破口,而且凶手如何进入室内,又是如何出去,依旧无法确认,他打算明天去现场再走一趟。
鉴证科送回的报告中称,女童姚灿的杯子上只有她自己和李秀英的指纹,没有第三个人,按常理母亲不会对幼小的女儿下安眠药,除非姚家人不按常理。还有姚友民,风评好得不正常,无论是村民还是亲戚,对他的师德和人品都赞不绝口,好似没有仇家,但这和沈淘的说辞相违背……看来还要请沈淘来趟警局。
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