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把余子蟾那茬事儿给忘得干干净净了。
然后就是一屁股坐上软垫子,低头继续公务。
过了一会儿,耿森平一如既往地推门进来,面无表情地说道:“日领事馆的田中小二郎昨天来了电话,四爷不在,我就接了。”
“哦?”薛文锡抬起头,几乎不可察觉地皱了皱眉,“他说什么了?”
“我以为四爷不会感兴趣。”耿森平走到薛文锡身边,“他说日本方面非常诚心地想要合作。”
薛文锡鼻孔出气哼了一声:“是不怎么感兴趣,你怎么说的?”
“我没说什么,决定还是得您做。但是我认为……”耿森平突然不说话了,薛文锡再次被迫抬起头:“什么时候变得磨磨唧唧的,你认为什么?”
“如果四爷不和日本人合作——这基本是一定的,那上海就很难待下去了,到时候整个薛家家业可能也要付之一炬。”
“啊……”薛文锡仰起头靠在椅背上,转了一下,“薛家到我这里还有什么家业可言,再传给我儿子,不饿死他就不错了!家业可以没有,合作免谈!”而后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他,“耿森平,你今天要是想探我口风,那我已经给你准话了。但是现在先别说我,你难道是那种卖国求荣的人?”
耿森平露出一个类似于欣慰的笑容:“自然不是,只是想在四爷面前坦诚一点,这就是现在的局势,已经容不得人多想了。”
“好。”薛文锡被他少见的笑容吓了一跳,也不再多说了,挥挥手,“你出去吧。”
耿森平面无表情地出去,像踩着刀子一样回到了自己的地方。
卖国求荣。
薛文锡轻描淡写地说出的这四个字,简直像烙在自己身上一样。
可他不是卖国求荣啊!他只是求爱,仅此而已。
并且日本人想要建立伪政府,那早晚会有人做这个差事,不是他就是别人,若是真叫那卖国求荣的小人一朝得势,为非作歹,又会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耿森平心中艰涩,但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他抬头看了看这个地方,心想,这里,他当牛做马多年的地方,就要变成自己的了。
此时的薛文锡,正是坐在办公室又点了支烟,惬意地吞云吐雾,并不知道这天啊,竟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变得快。
英租界内正是一片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之势,然而歌舞升平日夜不断。中国的大多百姓却没有那么好运,横尸街头妻离子散,早已是人间常态。远处的余家,在得知噩耗之后度过了与所有人一样要度过的一个夜晚,只是这一夜晚,却是见证了余家倾颓的一个夜晚。
本来要说倾颓,余家也并没有什么好倾颓的,毕竟家境潦倒,再怎么样也无法坏下去了。可那样一份工作对于那样一样已然艰难的家庭来说,却几乎是所有希望。噩耗一到,余子蟾就从床上挺尸般坐起,而后捋着已经斑白的枯草般的胡子在屋内不停踱步,喃喃自语怎么办怎么办。余妈吓得只敢站在一边,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余绅当时心里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看着看着,虽是没有预兆,不自觉的时候右眼就滚下一大颗泪。
果然并没有过多久,余子蟾就又躺回了床上,这一躺,他就再也没起来,与之前好转的气色不同,这次病倒,他就已然行将就木,怕是再也难以好转了。
余妈一直捂着嘴,就怕心里那些满满的担忧被自己哭出来,她不忍再看,而是换上一套好衣裳,带上钱,连夜要去租界里的报社找人求情。
余绅在一旁不言不语的看着,默然应了余妈的所有嘱咐,心中突然有种巨大的悲凉席卷而来,像山一样压在自己身上。
他想,这就是我的家。
第27章 贰拾柒 无法回头
余绅突然想到和薛覃霈吵架那天。
本来一切都是很好的,他们两个人重新回到那久违的一同玩耍的岁月,他有多喜欢,怕是连自己都说不清。余绅不知道薛覃霈能不能理解自己心里的喜欢,可他知道薛覃霈一定不会理解自己决心远离他的决定。
薛覃霈那样的人,从小就习惯拥有,他什么都有,所以什么都不缺,也无法忍受自己不能拥有,他想,若是自己真的从此离去再不和他联系了,那他一定会气得大发雷霆吧。
不管他会不会气得满世界找他,这点余绅从不敢奢望,他都一定会生气的。可是他不会明白,像自己这样的人,一辈子都做不到任性。
能像现在这样出国留学,已经是他所能想到最好的可能了。从前他有多大野心,现在他就有多少谦卑。站在薛覃霈的身边,一路走过的声色犬马,教会他不要奢求。
而最最好的可能就是,他在地球那头,知道薛覃霈在这个上海的所有人生,他们无法在一起,是距离隔开了他们,但是他们也不会永远丢失彼此。
如果可以的话。
因此他几乎是急迫地想要回到英国,他怕再继续待下去,就再也瞒不住那样幼稚的喜欢了。
然而薛覃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