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毒瘾的苦楚他才受了几次,便已经想到了死。而每次一想到死,他便又想到靳云鹤,有一个靳云鹤戒了毒在先,他硬是不肯求饶,他要脸。
薛覃霈却是心有不忍,他兀自掂量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地问余绅:“你说这毒真要戒?要不我们慢慢来?”
一句慢慢来坐实了余绅心里无中生有的猜测,他冷哼一声,笑道:“戒,为什么不戒?!”
薛覃霈便无声点头,走上前去默默把他抱住了。
“戒,我陪你戒。”
余绅顺势把头椅上了薛覃霈的肩膀,心里疲惫,鼻子却忽然捕捉到几丝血腥。这血腥味来得突兀,倒是冲淡了一些痛楚。
而后恍然,明白是自己方才把薛覃霈的手臂给咬破了。
这一阵毒瘾隐约地像是要过去,余绅又有了些力气,问道:“破了?”
“啊?”薛覃霈这才低头一看,发现手臂的伤口上是出了血。
于是哦了一声,他道:“破了,没事。”
余绅便不再理会,闭上眼像是睡了。
此时屋里的靳云鹤却是在兀自恍然。他也有些不明所以,觉得余绅的毒瘾来得是劲头十足却又莫名其妙,于是他就又问起了小齐:“你说这事儿奇怪不奇怪吧?难道余绅还自己翻出那白面来吸?”
这次小齐犹犹豫豫地看了看靳云鹤,经过一番内心挣扎,还是一五一十地交待了。
靳云鹤终于得知小齐的所为,也终于恍然大悟,一时觉得可笑,然而笑不出来。
他从床上坐起身来,惨烈地扯了扯嘴角,轻而后巧一挥手,也不看他:“你赶紧走吧。”
他并不怀疑,薛覃霈有那个魄力撕下小齐的一层皮。
小齐立马吓得软了腿:“主子您可千万别赶我走啊。我能去哪儿?”
靳云鹤叹口气:“这我还真管不了你,我的钱也不多,这些你拿去,收拾收拾赶紧走吧。”
这小齐又是哭哭啼啼烦扰了半日,靳云鹤还是铁打的心,死活说不动。靳云鹤知道自己也算是寄人篱下,什么都给不起,顶多能给一句保证,叫他真遇到难事了再回来找自己。
然后便打发小齐偷偷摸摸地走了。这下子薛覃霈就是再问起来,也是再难算账。
然而靳云鹤终于在薛覃霈面前洗清了身份,却是没有多少喜悦。
他看着薛覃霈在自己眼前疲惫地揉着眉头,在短暂的沉默后沉声说对不起,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他念着薛覃霈对自己的好,可当薛覃霈想看看他背上口子的时候,却被他一个闪身躲开了。
靳云鹤淡然地嘱托了几句,让薛覃霈好好照顾余绅,就转身欲要回房。他背上还疼着,伤口没有处理过,得缓缓。
第53章 伍拾叁 开火
薛覃霈没想到余绅居然被顾君盼给半路截走了。
他确实是下不了狠心直接断了余绅的海洛因,可时间不还长着么?哪有说走就走的?
无奈脚长在余绅腿上,他要走,薛覃霈没法拦。顶多保持着通信,不敢断了。
他很想放弃倒卖毒品的生意,但又舍不得钱,于是每日忙忙碌碌地,他觉得自己越活越孬。
但其实这一场风波过得很快——到了七月份,战争就爆发了。消息很快传到香港,没几个月上海也沦陷了。
靳云鹤听闻上海沦陷的消息,一刻都坐不住,几乎是立刻弹了起来,火烧屁股一般,说什么都要回去。说到底,他心里还是惦念着远在大陆的老家伙,怕他遭遇不测。
薛覃霈想了一想,决定与他一起走——毕竟是生他养他的老子,他总不能无情无义。何况要让靳云鹤一个人走远路,他还是不放心的。
正巧余绅也来过信了,毒瘾戒得彻底,如今是过上了正常生活,薛覃霈放下一颗心,就率先断了联系,不告诉他自己要回上海。
毕竟这一次回去,其实是一趟十分虚无缥缈的归程。希望说不上,危险倒是不能低估。但无论如何,两个人还是收拾一番,赶着时间离开了香港。
薛覃霈本想留下二狗和老王看家,无奈两个人没一个愿意,老王说他在大陆有亲戚,二狗却是死活要跟着薛覃霈。
车叫好了,行李都带着了,几个人站在门口,天色还没亮。就二狗一个人可怜兮兮地扯着薛覃霈的袖子,也不说话,也不撒手,倒是把薛覃霈的心狠狠戳了一下,使他最后无奈应允。
然后几人便匆匆忙忙赶去了码头——又是一趟昏天黑地的行程。
这一趟与当年流亡香港时的一趟还有些不同,这次他们是真正地没了架子,因为没有票买,只得挤在下等舱里,与人群摩肩接踵。人一多什么臭味都有,他们却也忍受下来了。毕竟这时还要往大陆走的人都是很急迫的,急迫的时候就顾不得其他,要不也不至于迎着战火往回赶。
在轮船行至一半的时候,甲板上突然爆发了一阵慌乱。原来是一架半身着火的飞机贴了海面低飞,几乎是要撞到轮船了。
那飞机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