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转头四顾一番,小桃园确实已不复当年风光,处处都是一副凋敝光景。靳云鹤又游魂般走了一圈,走到了自己以前住的地方。
天色黑得透了,但靳云鹤看到了光亮。那个小小的院子里,确实还有灯亮着。
他走上前去敲了敲门。
门内响起了局促的脚步声,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你?”门内的人惊讶得挑起两条长眉,而后又道,“你…”
始终没能说完一句完整的话。
“我啊。”靳云鹤站立着,手指却又偷偷绞起了衣服,“是我。”
“进来吧。”阮凤楼闪了闪身子,靳云鹤便不客气地进了屋子。
靳云鹤搓了搓手,仿佛是有些冷,但这样的天气,说起来确是不会冷的。他转头打量着周围四处,一下子觉得自己又变成了个小孩。
“你是…阮凤楼…”犹犹豫豫地说一句。
阮凤楼也没听出他那句话究竟是不是疑问,于是只得嗯了一声当作回应。
靳云鹤自顾自地点头,突然说道:“你让我留下来吧,我什么都能做。”
阮凤楼愣了一愣,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大概是有些潦倒了。潦倒的人他这些年见过太多,所以也有些见怪不怪。
因此问道:“你能做什么?”
言罢也不遮掩,从上至下地打量他,尤其是他那张脸。
靳云鹤看出来了,觉得脸上很有些火辣辣的意味,但他对脸说道你要争气,不好看也不打紧,但是你要争气。
他的脸这么对他自己说。
阮凤楼算是个相当不浮躁的人了,他虽然没怎么说话,可一张脸,就跟戴了张笑着的面具似的,怎么也就是那样笑着,即便是靳云鹤这样自以为懂得些什么的人,也看不出阮凤楼在想什么。
他既不幸灾乐祸,也不同情,单只是讲话。
“我说了,我什么都能做。”
“那你找个地方先睡下,有什么明天再说。”
“好……谢谢。”
言罢阮凤楼自己挑灯睡去了。这里还原始得没有电,于是靳云鹤也摸索到了一张床,潦草地和衣躺下睡了。
迷迷糊糊睡下去以后,靳云鹤看见了二狗。睡熟时做梦总是感觉深刻的,他做梦的时候就以为二狗真的没有死,甚至仿佛还触摸到了二狗。
然而一觉醒来,他把什么都忘了。他不记得自己昨夜梦了什么。
他只睡出了浑身的疲软和头疼欲裂,几乎就要爬不起来了。
此时鸡鸣声响起,阮凤楼早已洗洗刷刷地打理好自己,推门进到了院子。靳云鹤觉得自己没有比他起得晚的道理,于是只得挣扎着爬起来,不论他在忙什么,那也得帮一把手。
阮凤楼几乎没空理会靳云鹤,靳云鹤却站在一旁看他——一副纸糊的身板,上半身挂着松松垮垮的长袍,袖子挽到肘子处,时不时还要往下滑。腿上则套了条花裤子,也是半挽到膝盖上方,一边长一边短,堪称不lun不类。
他很想开口说点什么。但是话到了喉口,他又突然觉得有一种非常沉重的疲惫把那些话又压了回去。
阮凤楼正在卖力地挥斧劈柴,大概过会要烧火做饭,靳云鹤虽然心里想着要帮把手,但实际只长时间地呆愣在一旁观望阮凤楼劈柴。
阮凤楼劈完柴,手脚并用地抱起柴火,仍旧是没空理会靳云鹤,只是抛下一句“我去做饭”,自顾自地便走了。
靳云鹤看着阮凤楼因为怀抱着柴火而略带蹒跚的背影在自己面前一转身消失不见,又在原地短暂地站了一会儿,突地就栽倒在了地上。
再醒来的时候他还在地上,幸好方才是横着摔的,他没有摔坏脑袋,他微微转头,觉得脑袋已经疼得失去了知觉。
他又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和脸,知道自己这是发烧了。
不远处升起一股细烟,靳云鹤走回屋里,很快阮凤楼端着饭菜走进来,一一摆在桌上。
他仍旧是穿得不lun不类的,现在甚至还多了条花围裙,然而脸色倒是白里透红,被热气蒸腾得很饱满。
阮凤楼呼出口气,一屁股坐下来抄起筷子:“吃。”
靳云鹤动作缓慢地拿起筷子,阮凤楼这才腾出眼睛看他:“呦,你脸上怎么回事?怎么破了?”
靳云鹤拿手一模,果然是破了,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于是阮凤楼不再理会,自己吃起来。
“说吧,你能干什么?”阮凤楼啃一口馒头,同时不妨碍他继续说话,“反正这儿已经是没人了,就我还能唱几嗓子,赚点饭钱。”
靳云鹤想了想,不知道天河园是怎么了,但他说:“那就把天河园再开起来,我们两个。”
阮凤楼喝一口粥,面不改色地看他:“不行,招日本人。”而后转头看窗外,“你知道这儿死过多少人么?”
靳云鹤也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同时耐心地等待着。
他以为阮凤楼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