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弄出这些伤,留下痕迹要不好看了。”
王宝钏沉默。
玳瓒沉默。
暖炉中的炭火低低叹息。
“你从甚么时候知道的?”王宝钏翻身向内,牵动伤口低低抽气。
“一开始。七年前,你回去之后,我派人去查了。——也派人去阻了王兄的人。”
“哈……我只道帝王贵胄家还真有毫无心机的良善人——原来只是我天真。”
“我无意骗你。”玳瓒伸手摩挲榻上她如水的长发,只觉得心中绞痛,知是那蓝蝎作祟。又笑着开口:“呐,我问你啊,这蓝蝎之蛊是甚么蛊来的?”
王宝钏不答言,只捉住她抚来的素手,在掌心落下一吻。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
“玳瓒,杀了西岚王,夺回兵权。我们来结束这场战争罢。”
“别走了。”始终沉默的玳瓒终是忍不住出言。
王宝钏不答言,只反握住她来捉的手,在掌心落下一吻,蝴蝶般轻巧翻身闪上鹏鸟脊背。
国恨家仇横亘在之中。不能留下。
王宝钏拍拍鹏鸟脖颈。巨大的双翼开始扑扇起来。
“别走了!别走了!”玳瓒哭出声,追着那转瞬消失在天际的影子摔倒在雪地里。
清蕖阁外,遍是残荷。
“无双。”玳瓒倚在玉石栏杆,一手浸在池中,双眼空泛。
“公主。”无双从阁外端来一壶酒。
玳瓒声音懒懒,视无双满眼悲戚为无物:“听说……城破了?”
“是……王上赐了这壶酒。”
玳瓒似方才醒转,微微一笑,狭长美眸眯起来绝似西岚王。她看了看无双,又看了看酒壶,抬手解了束发的丝带,解开披挂的铠甲,踢掉镶玉的马靴,把御赐的剑扔进湖中。她披着贴身白袍,拿过酒壶放在石台上,也不抬头:“你去罢。不必要为了我留在这里了。”
无双泪流了满颊。
“去罢。”
玳瓒重又倚在玉石栏杆,恍恍惚惚,又见到八年前那只雪白孔雀。
“——巫祝说,须得一人,倾心相——”
“倾心相如何?”
“——公主可愿意?”
“愿意,只是方才你说倾心相如何——”
“月色皎皎,请公主静心阖目。”
唇上温软的触感还在。而今境遇已大不一般。你我二人无意争夺甚么,却终无所获。
罢了。
我的心那么痛,那么痛。又是那蓝蝎之蛊在作祟了。
玳瓒从怀中拿出贴身匕首,再不犹豫地刺入心中。拔出刀来看看,果然,刀尖上扎着那蓝色蝎子,就和那人胸口上刺的,一模一样。
玳瓒笑笑。
“小姐,吃点罢。”
“放那边罢。你先出去。”
王宝钏呆坐在床头,眼底青灰一片,消瘦得不成人形。
那日赶到清蕖阁,恰恰见到那人倚在阁中,百无聊赖兴之所至般随意地,就将雪亮匕首刺入胸膛之中。
闭眼就想起那血流如注。
“我原是骗你的。
“蓝蝎之蛊。连我也不知如何制作。
“那是南蔚传说里的蛊术。蓝蝎之蛊,是为情蛊。
“你就这么恨我,要将这情从心口剜出。
“罢了。这蓝蝎子,你剜不出,我亦剜不出。
“最初我骗了你,便该有今日。
“罢了。”
一年后。
“清晨露重。这么急着赶路做甚么。”窈窕身影从林中闪现。
玳瓒公主骑在千里驹上,弯刀雪亮:“让开。”
“西方沙漠深处,蝴蝶帝国,起死回生之灵药,都只是古书里的胡言乱语。不可当真。”
“我自去我的,寻我灵药,生我王兄,复我西岚——与你何干。”
王宝钏只觉心中痛得快要不是自己的,仍勉强开口:“你就如此恨我……我万千医药救你回来,这条命是你欠我的。”
玳瓒不语。
王宝钏静立在道路中间,簪缨珠翠在清晨的轻雾里摇晃。
“你若执意西去,便从我尸身上踏过。”
玳瓒提刀凝视着那双明亮的眼,心中痛得她微微弯下身来。
王宝钏眼神微动,却生生噙住那满眶的泪硬不让落下。
玳瓒只觉得心口剧痛再不能忍受,心想定然又是那蓝蝎之蛊作祟,看了看道中长身玉立的那人,颤抖着抬起手毫不犹豫用力将刀尖插入胸膛中。
清晨一声鸟鸣响彻山谷,似一声凄绝的哭叫。
玳瓒跌下马来,血流了满身满手,犹自拔出胸中刀刃。看了看,原来那刀尖上面,并没有再扎着那只蓝色蝎子。
王宝钏薄凉的嘴唇咬出了血,终是无声地落下泪来。
“你千算万算,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