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魏都的地图拿来。”
这次是谢勋开了口:“陛下,魏国都城固若金汤,而软禁各国战俘的这处‘尾坊’又是个城中之城,三面高墙,只有北面一门通向都城其他街坊,出入都要搜身。徐将军和令戡的影卫们未与魏军正面交锋,魏人并无他们的画像,出入还方便些。我和王叔却是一同在王城被俘到这里,想要出坊几乎都不可能。”
言下之意,赵宣领军与魏人激战数次,他的模样为魏人熟知,更是没有轻易出城的可能。
徐广也补充道:“即便我们能离开尾坊,但要逃出魏都也十分不易。末将等已打探清楚,魏都九门都有重兵把守,普通百姓出城都有魏国特制的“名册牌”以证明身份,而非魏国人则无魏王特旨或者军中令牌不得出入。”
赵宣蹙起两道入鬓长眉,面上的神色却仍十分平静,问道:“我若不能出去,复国大计何成?”
赵荣与谢勋互看一眼,一时并未说话。
徐广未明就里,心直口快道:“陛下安心,魏宫中已混入东宫影卫。如今扶苏公子也顺利入了宫,他睿智天纵,又近在魏王咫尺……”衣袖被人拽了一下,徐广看见礼王正在狠狠瞪自己,这最后一句“必能很快想到助陛下脱困之策”便说得犹犹豫豫断断续续。
谢勋留意着赵宣的脸色,只见他眉间蹙痕深了几分,神情倒并没有什么起伏,依旧静如深壑,让人探不到底。
徐广被礼王扯到身后,谢勋上前一步道:“陛下,扶苏公子的事是老臣失职,未能遵照口谕留人。”
赵荣大声道:“主意是我出的,你要不受用,要打要骂都随你。不过容叔叔说一句,他扶苏再好也只是我大晋宫里的一个宠人,当初你一意孤行硬要把他从宫中赎出来,又封为东宫侍臣,惹得你父王大不悦之外,朝野上下更是议论纷纷。如今他献身救主,本是义所当为,你竟以死相阻。宣儿,你何时成了重色忘国之人了?!”
“王叔,你怎可这样说陛下!”谢勋疾言厉声道,“而扶苏公子,又怎会是以色祸国之人!”
曾为太子少时授业恩师,谢勋对于这两人十数年相交相识之事知之甚深。从一开始的论圣贤之道深恶断袖之风,到之后的无奈浩叹无力阻劝,再到最后的的彻悟默肯衷心感佩,这其中的风风雨雨酸甜苦辣,谢勋自己回想起来都觉仿似梦一场。而旁人又哪有他这等机缘,有幸见证两个痴心人千折百回无怨无悔的苦苦携手之旅。
赵荣冷哼一声:“怎么谢相,你难道也觉得陛下应该为美人舍江山不成?”
“老臣不是这个意思,”谢勋又急又气,满脸通红,“老臣不过是说……”
“行了,”一直未置一词的赵宣忽然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都别说了。”幽深的黑眸扫视谢勋与礼王。
“如今国事艰难,两位乃我左膀右臂,今后当同舟共济,不可再生争执。”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静静眸光也并不严厉。赵荣与谢勋均心中一凛,自知太意气用事了,互看了一眼不由都面生赧色,忙躬身向晋王拜道:“是。”
赵宣道:“如今之计,以不变应万变。且等宫中消息再做道理。”
赵荣见他完全未把扶苏入宫之事放在心上,意外之余心中稍宽,笑道:“正该如此。”
谢勋也颇为意外,却也不便再提扶苏之事,只好道:“老臣会派人十二个时辰不间断侦查宫中动向,一有消息立刻回禀陛下。”
赵宣点头道:“你们为救我奔波月余,今日便早些回去休息吧。”
谢勋赵荣徐广鱼贯而出,听赵宣在屋内唤道:“传令戡进来。”
赵荣心想令戡统领影卫,难不成与魏宫安排有关?便留了个心眼借故逗留一阵,待令戡出来一把将人拉到僻静处问:“陛下托付你什么事?”
令戡显出几分忧心,知道赵荣一颗忠心都在之前的太子如今的陛下`身上,于是直言相告道:“王叔能不能去劝一劝陛下?影卫里功夫最好的就是墨玄,他又在陛下`身边贴身保护近十年,如今把他调走,换个人我真不放心啊。”
赵荣问道:“陛下让墨玄调去哪里?”
“魏宫。”令戡答道,“陛下让墨玄入魏宫保护扶苏公子。”
第4章
入宫后的第一夜,我在魏王的寝宫中度过。
此后数月,魏王常常一连罢朝多日,待批阅的奏章和军报在勤政殿的御案上堆积如山。
魏国朝野上下议论纷纷、窃窃私语。不过无人敢直言劝谏。逆龙鳞撸虎须在历朝历代都代价不菲,更何况力拔山河穷兵黩武的魏王从来都不是什么广纳贤言的有道明君。
男色祸国,魏人如是说。
我褪去月白色的锦袍,慢慢走入温润的泉水中。水汽氤氲,朦胧了周遭的景物,我披散了长发,在岩壁的泉眼下洗沐尘烟。
时光一点点逝去,我慢条斯理的梳理着过膝的黑丝,赤裸的背部暴露在清晨林间洒落的曦光中,觉得有一丝冷。毕竟是北国的初春,料峭春寒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