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起打量那冰河。
杜佰恭抽了根结了霜的枝条,在冰面上戳了两下,铺着的白雪被他划掉了一点,但结实的冰层依然存在。
比划了半天不得法,杜佰恭终于能屈能伸地把树枝给丢下了,懒洋洋问道:“这冰什么时候化?”
“总不是得入春了才能——怎么,你还想把它给破了不成?”
“那倒不是,就觉得他碍事。”杜佰恭指了指那冰面,“它阻挡了我和鱼儿的友好交流。”
侯宵笑了:“那是,免得它辛辛苦苦养大的鱼全被你给抓跑了。”
杜佰恭后来又试图采取别的办法让冰化开,前几个直接以失败告终,最后一个还没来得及实施,他人先给侯宵抓回去了。
侯宵担心外面天寒地冻地他待久了会受凉,不由分说地把人塞回了屋里,暖烘烘的空气扑面而来,顺着衣领钻进衣服里,温暖了大片皮肤。他一边搓着手一边蹦蹦哒哒地试图暖脚,侯宵觉得好笑,便拿出照相机给他拍了下来。
现在看,的确挺好笑的。
侯宵深吸一口气,颇有些仓促地关掉相机,提着东西出门。他穿的衣服不薄,领口扣得紧,却抵挡不住见着缝就钻的冷风。
侯宵打了个哆嗦,快速地把手里的围巾缠了两圈,才几分钟的功夫,指尖已经有了被冻得发红的趋势,他对着手心哈了口热气,腾升而起的白雾飞快地遮挡住眼睛,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找了最近的公交车站,侯宵低着头搓了搓指尖,微曲着手指摸出了兜里的手机,手机给凉意浸得冰凉,摸上去和板砖无异。
侯宵扒拉了两下聊天记录,手指不受控制似的点到了一个人的名字,他犹豫再三,轻轻地敲下几个字:“起来了吗?”
没话找话。侯宵无声地叹了口气,把打好的句子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正准备收起手机,原本已经半灭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和杜佰恭的聊天界面往下滑了滑,最下方显示着对方的最新回复。
“醒了吗?”
“出门了。”
“我听白松说摄影社有个旅拍你要去。”杜佰恭说,“他把我也叫去了,我也刚出门。”
白松这家伙。侯宵抬头看了一眼空旷的马路,回复道:“待会儿见。”
等待的时间漫长得有些过分,也怪学校太偏僻,公交少说也要半个小时才有一辆,侯宵想起刚刚短信的内容,感到一阵心烦意乱,没有过多思考就从兜里拎出了烟和打火机。杜佰恭把这戒了,他一个原本不沾这玩意儿的人反倒上瘾了。
侯宵点燃指间香烟,慢慢地转着手里的打火机。他有心模仿,打火机也费尽心思找了个相似的,只是上面印着的不是漂亮的灰林鸮,而是一只无比滑稽的大鹰,小小的打火机几乎容不下它,只去头去尾地印了一半,一看就是个劣质的仿制品。
点点星火在冷风中摇摇欲坠地燃着,一点烟灰被吹卷了落下,没能在水泥地上停留多久,又给吹着去了远处。
侯宵浑身都僵得厉害,却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痛快,好像从和杜佰恭重逢开始,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感就一直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侯宵轻吐一口白烟,等反应过来时,炙热的烟头已经烫伤了指腹,疼痛之下侯宵失手丢了烟,再想去捞也来不及。
出门没带多少,这一根没了他也没别的了,侯宵索性收起打火机,咽下嗓子眼那股糟糕透顶的感觉,拿出手机半生不熟地叫了车。
赶到长谷中心广场时,侯宵一眼就看见了几个相熟的老同学。摄影社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成员之间不得互相拍照,因而隔了一整个暑假再见面他们也只是寒暄了几句,又继续坐下来等其他人。
杜佰恭来的不早也不晚,刚好掐着点,令侯宵意外的是,他似乎和其他人很熟,聊得非常顺畅。侯宵找身边人借了根烟,还没来得及点燃,烟就脱手到了杜佰恭手里。
侯宵有些发愣地看着他,眉头微微蹙起,但也不恼。杜佰恭坐在他旁边,把烟掰成两半准确无误地抛进垃圾桶里,转头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怎么学着抽烟了。”
“就这一根了,你还给我丢。”侯宵的语气听上去有些委屈,“早知道就让他们别叫你来了。”
“就为了一根烟不让我来啊?”杜佰恭失笑,“行了,回头带你去吃东西补偿你。”
等侯宵后知后觉地觉察到自己刚刚的语气未免太不对劲,杜佰恭已经起身去和白松聊天了。他低下头,在心里把自己挤兑了一通,拿着东西和他们一块儿上车。
车是白松租的,共两辆,侯宵和杜佰恭都在第二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第一辆人多得爆满,第二辆却还多了个空位,这安排有点奇异。
侯宵低头翻着手机,想找个小游戏打发打发时间,指尖还没碰到屏幕,一旁的杜佰恭忽然就自然而然地抬起相机,对着他按下了快门。
侯宵:“社里不让互相拍照的。”
“我不是你们社的啊。”杜佰恭调整着设置,“所以我拍你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