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事,那个司青确实是宫中的羽林侍卫,他虽然没有与他说过话,但他是皇帝的心腹,自己多少还是记得的,他这时追到这里,说不定某日就会发现自己的藏身之处,不论怎样,现在看来,情况著实不妙……
君赢冽翻来覆去的思付,手腕上的伤口越发痛得厉害,今日放血救他,他手下不知轻重,伤口割得颇深,还好有离月在旁,适时帮他包扎住伤口。
晚上冷得厉害,君赢冽从来没觉得这麽冷过,白予灏的房间就在他的隔壁,他犹豫了一阵,缓缓蹬鞋下床。
他从来不是个怕寂寞的人。寂寞如他,也不过一把钝剑,再沈重,却始终插不进心里。有过一次的生死离别,他以为他看破了一切,却原来,脆弱仍在,反而更加贪恋那触手可及的温暖,贪恋得……竟让他有些隐隐的害怕。
白予灏的房间内有些昏黄,暗暗的灯光打在窗前,君赢冽静默了一阵,才推门而入。
白予灏睡得熟了,脸色苍白得厉害,烛火跳跃之下,映著他脆弱而透明,君赢冽小心翼翼地走近,想起今日离幽那不知轻重的手法,背脊顿时麻了一麻,出了些冷汗。
房间内十分安静,只有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君赢冽看著他沈睡的侧脸,过了好大一阵,才走近床边坐下。床沿顿时塌下去一块,发出些窸窣之声,君赢冽僵了僵背脊,怕打扰他似的,没敢再动。
白予灏睡得不甚安稳,眉间隐隐的皱起,也许是心理有什麽惶恐不安,额上沁著些细小的汗珠,辗转反侧,却迟迟不见醒来。
君赢冽拿过汗巾,小心翼翼地帮他擦了擦汗珠,沈默了一会儿,慢慢道:“当初救我,你这又是何苦……眼睛瞎了,这四年,你是怎麽熬过来的?……”
白予灏像是在做梦,也许是梦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浑身都有些止不住的颤意,几缕漆黑柔亮的发丝贴在他的侧脸上,显现出几分不同平日的软弱与无助来。君赢冽怔了一下,忍不住低叹一声,又开始小心擦拭。
“ 我该信你吗?……”君赢冽小声呢喃,垂著眼睛看著躺在床上的白予灏,过了一阵,见白予灏没有什麽反应,又嗤嗤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为了皇兄,你什麽都可以不管不顾,那我呢……”
君赢冽一阵心酸,回忆往事,万千种种虽如流水浮萍,奈何他却记得太深,一点小小的波纹都能在他心里激起涟漪,更何况,历经千难万险,熬过挣扎,度过痛苦,当他终於可以坦然的时候,眼前人又再次闯入自己的心理,如此惊心动魄般的,让他无所适从。
“白予灏……”君赢冽伸出手指,凌空描绘他的眉眼,似乎有一肚子的话,现在这个时候,却又激动地说不出来,他忽然笑了一声,慢慢道:“等你好了,我不得不走了。那个皇宫……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去了……”
君赢冽以为自己在自言自语,过了片刻,忽然一声倦怠虚弱的声音飘来:“……你若不想回去,我陪你走……”
君赢冽怔了一下,缓缓回过神来,见他灰暗的眸子面带微笑的望著自己,心下一紧,手却被一只温暖的手掌缓缓包住。
“你……醒了?……”
“恩。”白予灏冲他笑笑,没忍住咳嗽两声,道:“听见你的声音……就醒了……”
君赢冽尴尬地嗯了一声,然後便垂下眼帘,动了动手,想抽出来,却冷不防地被某种力量握得更紧。
“你……”君赢冽抬起头来,被那双不甚明亮的双眸注视,忽然心下一颤,不知是怎样一种情愫渐深心底,麻麻的,热热的,眼中一酸,让他不自觉得有些热意。
白予灏咳了两声,渐渐有些体力不支,君赢冽帮他盖好辈子,又小心翼翼地掖好被角,淡淡地道了声睡吧,刚要离开,却忽然被人拉住。
“我陪著你,接下来的日子,我都陪著你……”
君赢冽任他拉著,过了好久,才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留下白予灏,痴痴地看了他背影半响,最终敌不过睡意,慢慢进入梦乡。
君赢冽本想第二天一早就离开的,奈何昨晚答应过他,白予灏身体又经不起旅途劳顿,虽然他十分心急,但心里总存了那麽一份侥幸心里,认为就算司青看见过他,也不会如此快地就找过来。
离幽不知干什麽去了,一天几乎见不到几面,想想时常来客栈陪伴白予灏,也许真的是骨rou血缘的亲密力量,几日相处下来,想想十分喜欢这个“新”爹爹,拉著他左说右说,一天下来,几乎不得什麽空闲。
这日,君赢冽思考良久,觉得实在不能再拖下去,便道:“那日,我见到了煜羡的人。”
白予灏正与想想说话,闻言,皱眉道:“煜羡的人?是谁?”
“司青。……这个人是他的心腹,我不得不走。”
白予灏讶道:“他怎麽会来这里!?”
“不知道。”君赢冽摇摇头,沈yin一阵,若有所思道:“也许他知道,也许他不知道,总之,此地不宜久留。”
白予灏点头附和:“那我陪你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