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的李斯皱紧了眉头,终于忍无可忍的开口反驳,将话题扯向其他方向:“诸国复辟之心涌动不息,若对难以管制的地方管理松懈,对关中腹地管制严苛,岂不是纵容六国余孽再生事端?博士官这样的提议与我大秦法制违背,还是不提也罢。”
嬴政虽然提议李斯接任王绾的丞相之位,可现在王绾没退休,李斯仍旧担任着廷尉一职,掌管国家法令,他的话摔在朝堂上,再一次将淳于越堵得面色惨淡。
扶苏当初和弟弟们一同站在大殿之上,随着父王围观诸臣论战,眼下却随着淳于越近乎恶意的提问兴起问问弟弟们如何看待分封诸侯事情的看法。
他抬起手臂向高、将闾、阳澄和荣禄比划了一个手势,神色温和的开口道:“扶苏多谢廷尉回护,但孤也想知道弟弟们的看法——高、将闾、阳澄、荣禄,你们心中对此有何看法?”
高摇摇头,神色坦然:“父皇如何,高尊崇便是,这天下是父皇殚Jing竭虑打下的,高有幸为父皇之子,理应尊崇父皇的意思。”
将闾跟着说:“我也高想得一样,生为父皇之子,我们已经跟着父皇享受荣华富贵了,不敢再做妄想。”
阳澄张了张嘴,顾忌的看了高和将闾几眼,到底重新合起嘴唇摇头没说出任何话来,反而是荣禄冷哼一声,抬脚走到淳于越面前,神情轻蔑的冷笑道:“自古秦国虽有王宫子弟领命驻守一方,却是既无私兵,又五私官,更不曾私铸钱币,你还是博士官?连这都搞不清楚,真有脸领着父皇分发的俸禄——我绝不容他人裂大秦疆土,你最好死了这条心吧,不是人人都盼着从自己父亲身上撕咬下一块肥rou的。”
荣禄神色依旧狂妄Yin沉,可说出这话的时候眼神坚定锐利,眼中没有任何勉强的意思,他猛然转过身瞪向身居高台之上的扶苏,无所顾忌的说:“大哥又是怎么想的?朝堂辩论如此之久,您竟然一直顾左右而言他。”
扶苏看着荣禄忽然笑出声来,他勾着形状优美的嘴唇,朗声道:“秦自变法而强盛,变法与久规全然不同,终至今日一统天下,而秦变法强盛之中早有郡县治式。既然如此,孤以为,无反复论证的必要,分封早已经显露出分裂衰败的本像了。”
说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可扶苏的眼神之中充满了一种说不清,却令人心中发酸的神情,他声音变得低沉,隐隐夹杂着颤动,肃然道:“九州能有今日一统的太平是因为大秦将士舍生忘死、浴血奋战,若再行分封,岂不是是辜负了将士们的性命重蹈覆辙,令百姓重受私政之苦、无德之累?父皇既然将国政托给扶苏,今日孤意已决——蒙毅拟旨,行郡县制。”
武将们神色动容,喉间哽咽,纷纷跪地叩首不语,心中有着万千黎民的文臣也跟着跪下,神色郑重,哪怕淳于越和叔孙通听到扶苏的话也有些意动。
儒家看重百姓、看重为君者心中的仁义,太子之言,已经令他们心悦诚服。
唯独有些博士官们仍有不死心,还想再说什么,可扶苏心中早有了对策,不给他们任何开口的时间,直接将话题扯远:“诸位既然提起山高路远,边疆若有异动,自关中调兵不易,孤也有意开通道路,以直达驻地。”
扶苏轻声说着话,眼中已经充满了笑意,他忽然发现胡亥的身影似乎活灵活现的出现在眼前——在胡亥随父皇巡游前,两人曾经就此讨论过处置兵力的问题。
那时候的胡亥窝在自己怀里,神采飞扬的长着黑白分明的双眸,把玩着他的手指,欢快道:“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种树。”
扶苏掐着胡亥的鼻尖,摇晃几下,贴在他颊边轻声说:“瞎说什么呢?”
胡亥飞快转头,嘴唇紧贴着扶苏的脸颊嘶磨而过,丢开手中的上书,笑嘻嘻的说:“道路不通,各地无法交流。咱们秦国当初就是因为被晋国卡在关隘,才毫无办法的;虽然说这也让外敌无法入侵,可说到底现在天下都是咱们大秦的,易守难攻的关隘就成了阻碍,我觉得需要几条能够直接通往六国旧地、毫无阻隔的宽阔大路。”
“道路四通八达之后,无论行军还是通商都十分便捷。”胡亥说到此处,停顿了片刻才舔着嘴唇,略带犹豫的继续道:“我知道阿爹和你都看不起商人,觉得他们不务实,追逐利益,低买高卖,囤积粮食,喜欢发天灾和国难的钱财。可是没有商人,南北财货不通,城中也显得不繁华热闹。”
扶苏握住胡亥的手掌,鼓励道:“只要你说得有道理,我就能够接受——不过后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少生孩子,多种树?这同富国利民有关系吗?
胡亥霎时干巴巴的笑起来,抬手抓着自己软嫩的脸蛋,思考了许久才昂着脖子瞎掰扯道:“阿爹给的俸禄太多了,官员一个个生活富足,妻妾儿女成群,真正围绕着田地勤恳耕作的百姓一年到头却留不下几粒粮食,遇上灾年连日子都过不下去,甚至打一辈子老光棍娶不到媳妇。而且,那个……呃,你看章台树木多,夏日就特别凉快,咸阳城中布满了琼楼玉宇,风沙越来越大,日头也比章台毒辣了不少。反正,多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