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腻,一下就看出了临清眼中的局促。越是离屋近了,临清越迈不动脚,一想到里头还坐着个沈堂妹,他就说不出的尴尬。
屋里的人听得周勉来了,都起身出来相迎,沈絮看到临清与周勉站在一起,略微惊讶,以为临清旧去不回,原是同他那周大哥说话去了。
沈阕兰笑道:“刚同堂哥说要多谢官爷,官爷就来了,快进来喝口粗茶。”
沈絮也道:“官爷上回帮了临清,墨怀还没认真谢过,实在失礼。寒舍鄙陋,还望官爷不要嫌弃,进来坐一坐。”
周勉摆手道:“喝茶就不必,我就是过来替乡长传个话,今年乡试提到六月,刚下的谕旨,县老爷叫我通知周边各乡县,王乡长得了消息,本要亲自过来告诉你,我左右要去临乡继续送文书,就顺带过来送个信了。”
“劳烦官爷了。”沈絮拱手道,乡试通常都在年末,如今已是四月,这样仓促提前,只怕对大多应考的考生都是件措手不及的事。只是为何提前,原因还有待考证。
周勉头一遭见到沈絮,只道虽是没落文人一个,却也有能耐教出个能得县老爷举荐参加乡试的学生,道:“科考提前,沈夫子怕是要多费苦心了。”
沈絮知他是县老爷的外甥,为县老爷着想不免多叮嘱两句,于是恭敬道:“墨怀职责之内,定当尽力而为。”
周勉道:“你们兄妹久别重逢,当有许多话要讲,我还有官差在身,就先告辞了。”
沈絮不好多留,道:“官爷相助之恩,墨怀改日再登门道谢。”
周勉平素在陆山镇上待人和气,鲜少被人左一句官爷右一句官爷的奉承,笑道:“夫子你就莫叫我官爷了,我不过衙门一个跑腿的,你看得起,就同临清一样,叫声周大哥就行。”
沈絮道:“那改日请周大哥喝酒。”
临清的脸早在听沈阕兰与沈絮唤周勉官爷之时就涨得通红,懊恼自己不懂人情世故,初认识周勉时就叫他周大哥,好不唐突失礼,幸好周勉不是拘泥礼节之人,不然自己真是犯大错了。
他心里想什么全写在脸上,周勉看一眼就明白临清的心思,拍拍他的肩膀,临清抬起头来,看到周勉对自己笑得温和,便又心安了一些。
几人将周勉送到院外,周勉仍旧骑着那匹棕马,绝尘而去,背影颇是潇洒落拓。
被发现了,就不能再躲了,沈絮同沈阕兰走在前面,临清同李三走在后面,前面的进了屋,临清还有些犹豫要不跟李三一样候在外面装足下人的样子,沈絮已在里头唤他,“临清,茶凉了,你给换一盏可好?”
语气这样温柔,倒不像把他当下人,临清心里好受了一些,应了声好,便过去收了杯子拿去重泡。
沈絮看他肯进来了,心里也舒了口气。他原以为临清是遇上了周勉才迟迟没有回来,然刚送完周勉,几人转身回屋时,他分明看见临清眼里的犹豫,望向沈阕兰的目光而是惴惴的。沈絮熟知他的性子,稍一转念,便明白其中曲折。
定是这小公子顾忌两人关系,怕自己装不像书童露了怯,担心沈阕兰知道了实情会嫌弃他,才躲在外头不肯进来。
沈絮却无意隐瞒什么,他自认心中坦荡,未将临清当外宠,也就不怕沈阕兰晓得了先头的荒唐事要笑话自己。再说他与这堂妹从小亲近,什么丢脸事没有互相见过,倒也不差这一茬。
只不过临清既然在意,那就顺他意,沈阕兰不问,他也就不主动提。
临清泡了新茶过来,小心翼翼送到沈阕兰手上,看得不敢看她,小声道:“秦夫人喝茶。”
沈阕兰不免笑道:“絮堂哥你这小书童怎这样害羞,先头与我说话就不敢看人,现在知道我是你堂妹,怎么反而更怕我了似的。”
沈絮心道,他当然怕你了,平素就胆子小怕被人说,现在心虚,你又这样牙尖嘴利,可不更怕人?
“他年纪小脸皮薄,与洺湘那些个习惯了你的油滑不同,你别欺负他。”沈絮道,看着临清颤颤巍巍把茶放到自己手边,拉住临清道:“这是我先前和你说过的堂妹沈阕兰,她在沈家排第九,这里没外人,你叫他九小姐就好,老叫秦夫人秦夫人的,总觉得在叫我婶婶那一辈。”
沈阕兰啐他:“嫁了人还叫小姐,你不羞我还羞呢。”
沈絮笑道:“管你在外头是什么夫人,在我这还是小时调皮捣蛋的小九儿。”
沈阕兰心里感动,笑道:“就你会哄人,从小就是风流坯子,偏还哄得人高兴。”
沈絮笑了笑,继续同临清介绍:“我同你说过她的,还记得么?十六岁跟个书生跑了的那个。”
临清点点头,这位沈小姐的事迹他一直都很钦佩,小声道:“记得的——”
沈阕兰忍不住笑骂道:“好你个絮堂哥,原来背着我就是这样编排人的,我好端端一段姻缘被你说得似见不得人,看我不打你。”说罢,还真挥袖捶了沈絮一下。
临清没见过这样泼辣伶俐的女子,怔怔望了两人嬉闹,一时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