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你想去干嘛?再说一遍嘞?”
方其文不知道方其武说了什么,但看祝铃秀气成这样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他给方其武使眼色让他赶紧进屋,自己扶着祝铃秀坐下,又快步去厨房倒水给她喝。
当天晚上方其文知道了,方其武勇敢且过分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愿望。他愣了好一会儿,轻轻叹口气,又细细地问了下方其武的考试情况。无奈方其武实在是什么都没记住,方其文就只嘱咐了他成绩出来前不要再在阿妈面前说类似的话。
方其武应是应下了,可没过几天又玩忘了。月底的某个晚上方意如打来了六月份的一次电话,方其武在旁边听祝铃秀和方意如唠有的没的,又喊了一嗓子“我想去找阿姐!”
祝铃秀脸色骤变,右手还拿着手机,左手迅速地扇了方其武一巴掌。方其武捂着火辣地疼的半边脸跳开,又委屈又气愤,更放肆地嚷嚷:“我不要读高中!我要去外面做活!我不要读高中!”
祝铃秀平时不打孩子,这回巴掌准备了第二个挥到一半,却被方继庆截下。巴掌扇不出去,祝铃秀气堵在心头,狠狠剜了方继庆一眼,嘴巴又骂起方其武:“窝囊废还想做活嘞,打断你的腿!给我安生待着到时老实去上高中!”
“我不喜欢念书干吗要逼我去念噢!”
“由得你喜不喜欢!不喜欢!我和你阿爸拼死拼活供你读书嘞,你存心让我们家没一个高中毕业的惹人笑话!”
方其武躲在方其文身后攥着他的袖子,口不择言,“哥不是喜欢念书嘛,你让他去啊!”
“文文留在家里做事嘞!你行吗?你行吗?”
“我怎么不行呐!你让哥去念书,家里事我来做!”
祝铃秀气急,又扑向方其武要打他:“做什么做!做什么做!你哥年龄这么大,你坏心眼让他再去念书惹人笑话嘛!你好好的书不念!不念!”
方其武扯着方其文拿他当盾牌,场景如老鹰捉小鸡一般混乱。方其文一句话也没说,有些麻木地任方其武扯来扯去,不时挨一下祝铃秀的误伤。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是方继庆咳了几声,闹剧稍稍平息。方继庆开口:“小武实在不想读高中就算了,去找他姐也好……”
方其武还没来及振臂高歌,祝铃秀爆发出巨大一声哀嚎,方其文心道“糟了”,果然祝铃秀哭哭啼啼念叨起嫁到方家的种种苦难,像去年秋在村长家的撒泼一样。
方其文听了难受,他知道比起村里有些对这也不满那也抱怨的长舌妇,阿妈算是很任劳任怨的。只是生活并不总眷顾她,苦事难事一件件堆积,她只在完全不知所措时把它们当作杀手锏,企盼达到自己的目的。
方其文在祝铃秀的哭声中上前:“阿妈,待会儿我教育小武,你别难过嘞。”顿了顿又有点哽咽地补充:“你难过我也难过呐。”
祝铃秀把头埋在大儿子并没有那么厚实的肩膀,方其文觉得那些眼泪透过衬衫、皮肤,渗进了他的心里。
方其武果然没再提“不读高中”的事,在中考成绩出来后祝铃秀为他能读哪个高中哪个班奔波时也没提,兴许是被祝铃秀的悲恸模样吓着了。
方其武的中考成绩将将够上Z市普通高中普通班的线,祝铃秀本来挺高兴,可一起做活的一个人说,分数够了普通高中,花钱就能进重点高中。
当年方意如和方其文不上高中都是无奈之举,祝铃秀要出来打工挣钱,家里就必须要留一个人照看;当然也是前几年家里积蓄并没有多少。现在家里条件稍微好了些,祝铃秀就希望方其武能念个好书,念好书以后有出息,有出息能挣钱,他们家在村里村外也都有面子一点。
“那个钱叫什么……‘择校费’!但麻烦,要填好多表,也不便宜。”
“不过有熟人就不一样了,我那时去交钱,看到个人就拿了张条,唰唰唰就完事了,交的钱好像还比我少!”
“哎,对!”
“找的是那个什么……教务处还是什么处主任……”
祝铃秀点头记着,一个人去了Z市一中,一路问问到了教务处在哪儿,可一二次都没见着人。祝铃秀去的第三次才见到教务处主任,主任问了她方其武中考分数,没再多说什么直接报了个数,数字跟祝铃秀听说的一样。
或许是大多数家长都是直接付钱,讪讪笑着用方言说“我再考虑考虑哩”准备离开的祝铃秀让主任厌烦,主任冷哼了一声,没有再看她。
祝铃秀想,工友说的话不假哩,如果找熟人能省钱的话也是真的,那能省下的可不是小数目,只是哪找得到什么“熟人”嘞。她每天睁眼闭眼就想这事,直到接到盛之梧打来的电话,顿时豁然开朗。
方家为着各种各样的事忙乱时,盛之梧也忙得不行。项目进入尾声,每一个细节都要被拎出来反复考量,大大小小的会议不知道开了多少,出了多少bug就有多少睡眠不满四小时的夜,到最后完成抗压、抗污染、通量等的实地测试将方案投入实际使用时,已经是八月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