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在自己鼻尖那里比了比,魏夫人点点头,叹着气说:“那也还好,是好好地长大了。”
魏明胥艰难地点点头,接着说:“没有养父母,只有nainai。警察跟我说,当年他被转手卖了两次,最后被一个死了儿子跑了儿媳的老太太买回家了,一直是老太太把他带大,今年年初的时候老太太因为脑梗去世了。现在就只有他一个人。”
“都只有小宝一个人了,怎么还不接他回来!”魏夫人激动起来,忍不住叫道。
魏家的小儿子没出生的时候就被大师算了命,为求多福,出生以后连名字也没取,只等着大师到了时机合适的时候给取个名字,全家人一直小宝、宝宝地叫着,连登记户口的时候都写着魏小宝,谁知道合适的时机还没等到,人就先丢了。十几年来父母非常伤心的时候,都曾说,丢的时候连个名字也没有,万一被阎王厉鬼抓走,连叫魂都叫不回来了。
魏明胥听到这个叫法,不知怎么又回想起在床上的时候,他喊陈家男宝贝,陈家男羞得耳尖通红。魏明胥闭上了眼睛,再一睁开,他下定了决心似的,说:“爸爸妈妈,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无论我说了什么,都请您二老听我说完。”
得到父母的默许后,魏明胥说:“去年,我因为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去了一家会所,在那里碰到了一位服务生,叫陈家男,后来我包养了他,签了一年的合约。”
魏明胥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然后他突然跪在了父母面前,说:“之后,因为白锦艺希望我和他断绝关系而绑架了他,我顺了白锦艺的意思,他也提出来解约。合约解除后,警察追查到弟弟的下落。”
魏明胥抬眼看向父母,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魏衡远和夫人心中都有了答案,魏衡远的脸色极为难看,他像是一直在忍耐着滔天怒火一般,但铺开在桌面上的宣纸已经被揉成了一团。而魏夫人,她错愕地张着嘴,等待着魏明胥把话说完。
“警察告诉我,陈家男就是我的弟弟。”魏明胥说。
书房里沉默了十几秒,而后魏衡远问:“做鉴定了吗?”
“做了,但是结果还没有出来。”魏明胥说。“不过应该不会有错,他的腰上左边有一个纹身,跟……跟弟弟胎记的位置一样。”
“你这个畜生!”魏明胥话音刚落,魏衡远就抓起手边的镇纸砸了出去,不偏不倚地落在魏明胥的额角,鲜血立刻就涌了出来。
镇纸是紫檀木打的,雕工Jing巧细致,因着木质比玉质更轻盈,故而装饰意味实则大于实用意味。也万幸今天魏衡远用了一块紫檀木的镇纸,否则若是一块玉生生砸出去,魏明胥的伤便不只是额头流血那么简单了。
魏明胥一动不动地跪着,整个书房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魏夫人脾气温和,一向对孩子温柔对丈夫体贴,但此刻她整个人完全处于茫然的状态,魏明胥说完那句话以后,她的大脑彻底混乱了。
怀小儿子的时候她格外娇气,害喜害得吃什么吐什么,她那时以为是自己不再年轻了,才会有这么痛苦的妊娠过程。后来大师算命说孩子来得凶险,她又想,凶险能有多凶险呢,魏家这么大的家业,锦衣玉食地养一辈子,一生让他平平安安,哪能有凶险的机会。再后来孩子丢了,魏夫人十几年总是记着那句凶险,她怕大师一语成谶,这孩子真在外边遇上什么事。
没想到有一天情况居然会是这样,孩子找到了,才是一切痛苦的根源。她的大儿子包养了玩弄了流落在外的小儿子,魏夫人甚至不敢去想,她的小儿子是处于什么样的生活境遇,才会选择被人包养,而在他被包养以后,又承受着多少来自旁人甚至自己大儿子的鄙夷蔑视和欺辱。
一想到这些,魏夫人的眼泪就止也止不住地往外流,她用双手捂住脸,问魏明胥:“明胥,你说这是不是妈妈造的孽啊?”
魏明胥低下头,哑声说:“都是我做得不对,我今天就是回来领罚的。”
魏衡远冷笑一声:“领罚?你倒是说说你错在哪儿了?你知道自己哪里值得罚吗?”
显然,魏明胥说不出口,他自己都觉得包养了亲弟弟的故事荒谬又恶俗,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怕,但是在刚才开口告诉父母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体会到难以启齿。那如果是告诉更多人,如果是告诉陈家男,再把他认回来呢?
前路如此坎坷,魏明胥心灰不已,沉默良久,他再一次低下了头。
魏衡远拿起支在书案边的手杖,绕过书案朝魏明胥走过来,他说:“你说不出口,你也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我来告诉你吧。”
他在魏明胥面前站定,说:“你喜欢男人,我跟你妈妈早就知道了,当年你把你弟弟弄丢,不也就是为了顾家的那个儿子吗。那时候你年纪小,又是无心之失,也是我们做大人的没有配好安保,不能全怪在你头上,这些年你自苦自伤,我们也看在眼里。”
这段话魏衡远说得很慢,也很平静,但紧接着他的语气就骤然严厉起来:“但是我跟你妈妈,我们什么时候教过你玩弄别人的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