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目带慈爱地环视着面如痴呆的众人,油然生出一股终于将多年以来都默默积压在心里的秘密,给亲手抖落出去的舒爽来。
能亲眼看到诸如荀彧等人这副千年难遇的傻样,已是值了。
对于连笔都掉了、换做平日,一个‘殿前失仪’之罪决然跑不掉的史官,郭嘉也赫然没有半分要呵斥的意思,只淡淡向同样石化了的內侍投去一瞥,后者便僵硬地屈了膝,将笔拾了起来。
而心不在焉地听完诏书后,脑子里就一片空白到如今的吕布,终是如梦初醒地咧开了嘴角,还不由自主地挺了挺原就立得笔直的腰杆。
毫无预兆地抛下这么一枚大炸弹,将所有人炸得魂不附体的新帝,却是笑眯眯地自龙椅上站了起来,慢条斯理地打理了一下宽袂上不存在的皱褶,悠然提醒:“礼既已毕,何不卷班?”
他语调从容自然,笑容和煦,然而一身独属于上位者的威仪气势,却是毫无保留地放了出来。
直让呆若木鸡的通赞官一个激灵下,条件反射地深深拜下,高声唱道:“卷——班——!”
百官面面相觑下,到底忍住了没在新帝就位大典上为那犹如晴天霹雳的立后诏书开口质疑,而是似一尊尊泥塑木偶般神色麻木,徐徐而出。
欣慰了刚才那么一会儿的郭嘉,对上特意留下,正朝他虎视眈眈地二人后,才后知后觉到大事不好。
只是唯一有能耐庇护他的燕清,却是头一个离殿的,吕布也顶着张无论如何都收不住笑的表情跟了出去。
徒留他一人,被微笑着的荀彧和贾诩一左一右地抄着胳膊,往外生生胁去了。
出了未央宫,回到建章殿内,燕清方转过身来,笑着握住吕布一手,旋即屏退左右,亲昵地拉着他,两人一同坐下。
“想着给你个惊喜,也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才让奉孝一直瞒着。”燕清莞尔道:“望你莫要为此生我气了才是。”
吕布高兴得都要语无lun次了,哪儿会生气?当即摇头如拨浪鼓:“喜得很,不气不气。”
燕清当然也能看出来,方才明知故问,不过是视作小小情趣罢了。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交代道:“文和他们,其实也曾起过疑心。我当时又羽翼未丰,不好将你我之情告予他们知晓,便在你带兵入荆的那段时候,化作神女模样,给糊弄过去了,你可还记得这一段?”
吕布愣了愣,努力回想一阵,才忆起确有其事来。
燕清又道:“既然他们曾亲眼目睹过鹤鸟化人,且对此事多有宣扬,那相比之下,再添句你其实是由女化男的传闻,也不足为奇了。”
不过瞒住外人容易,要彻底骗住心思玲珑的贾诩他们却难,还不如一会儿召他们进宫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吕布对此并无所谓,只是忽然想起另一茬来,不免有些发愁:“主……陛下既立布为后,往后兵营可还能去?还是要长住椒房殿了?”
“世人皆知,我早已娶天上神女为正妃,现我登基为帝,便将其立为皇后,却不意味着我将你大将军的官职给卸了。”燕清忍笑:“虽是史无前例了些……可天下既无人拘得住仙君,自然也无人管得住神女。”
这几十年来,他皆是为势力,为身边人,为天下苍生考虑,唯独委屈了心中挚爱。
哪怕吕布容易满足得很,除偶尔见他与臣下言行过密时吃个飞醋外毫无怨言,他也不愿继续下去了。
帝王皆重视子嗣,臣下对此也极其重视,既是因为帝王需通过联姻来巩固与各臣下的关系,也是要以此延续统治。
可落在这些年来容颜不老,已然向世人充分证明了长生,又是亲手打下这天下的他身上,显然是毫无必要的。
能接受自然是皆大欢喜,而不能接受的,又有谁能奈他何?
至于他让吕布顶的千变万化的神女名头,疑点还是存在,不信的人肯定也存在着。
可又有谁真敢站出来,在这无伤大雅的小事上,不依不饶着非让帝王给个解释?
吕布却皱了眉,反过来劝他:“外戚干政,历来是招忌讳的,何况是皇后掌兵?横竖四海升平,难有战事,真要有了,朝中可谓将才如云,谋士如雨,多布一个不多,少布一个不少。”
燕清哪儿听不出来,吕布并不是彻底歇了身为一员绝世武将的雄心壮志了,而是不愿自己因此遭外人非议,才易地思考过后,得出如此结论来。
“梓潼果真贤良淑德,孤心甚慰啊。只是目前可真缺不得你。”
燕清笑眯眯地冲耳根发红的吕布比了个手势,让附耳过来,便将自己的后续打算大略托出。
朝堂之上他欲设一位大丞相,其由十二位副理协同,主掌朝政,暂时还是以他这皇帝为主。
如今有着大好条件,何不先下手为强,尝试开疆扩土,在千年后的强敌还在茹毛饮血的此刻趁虚而入,一统天下?
这份进取的野心,至少目前,他无法交给别人去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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