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曾经是他最希望的结局,把本该属于李承的江山还给他,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秦寄会因此丧命。
而任何事情一旦成为回忆,便自动拥有了美化的功能。
活在当下的时候,秦寄曾施加在他身上那些的逼迫折辱,注定他们此生再无可能;
可当有朝一日天人永隔,跨越了生死再去回看,回想起来的,又都是那些从前不曾注意过的柔软片段。
白墙黛瓦后冒出的脑袋,捂在怀里的叫烧鸡冒着丝丝的香气,小心翼翼撕碎了垫在他靴底的里衣……
那些无法释怀的屈辱痛恨,全在无数零落的回忆中化作了袅袅的青烟,再无痕迹可寻。
天启七年,太子李承回归王城,伤重昏迷,三月后方恢复神智。
期间,左丞林辞卿掌管朝堂,肃清视听,清正廉明,整个天启王朝达到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
“……你要走?”
寂静的大殿中,李承极轻问。这是他们从边境回来的第五年。
林辞卿神色平静,依然那一袭不染纤尘的胜雪白衣,沉默地跪在大殿中。一如当年拜师时,李承见他的第一面。
林辞卿低缓道,“现今陛下社稷稳固,国泰民安,我已没有什么,再能为陛下做的了……”
“是因为秦寄?”
李承长久地看着林辞卿,半晌,干涩地开口道:“你觉得他是为我而死的,对不对?……他救了我,救了你,所以你忘不了他。”
“——可是,林辞卿,你有没有想过,也是他杀了我父王……是他大逆不道,谋反叛乱!”
奏折被李承用力扔下来,滚过高高的台阶,咕噜咕噜停在林辞卿膝边。
林辞卿眼眸微微闪动,伸出手,把奏折慢慢捡起来,整理整齐。
“……我做错了什么呢?”李承急促地喘着气,情绪起伏极大,双目失神地喃喃。
“我父王做错了什么?他那样对你,折辱你……你为什么……不肯看一看我……卿卿太傅……”
林辞卿眼瞳漆黑,幽深的犹如一口古井。
过了很久,他才犹如叹气一般轻微说,“……承儿,我是你的太傅。这世间的感情,也并非对一个人好,得到的回馈就一定是爱。”
“留下来吧,卿卿太傅……”李承绝望地看着他,“我需要你,不要走……”
林辞卿抬眼,看着这个高高在上,凌驾万民之上的九五之尊。
距离他们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快七年,可此刻李承望着他的眼神,又分明和当初那个十七八岁的小太子没有分毫区别。
一样的偏执炽热,一样的隐忍挣扎。
就像一个好不容易小心翼翼靠近,生怕再被赶开的小nai狗。
林辞卿忽然就笑了。
“承儿。”
他叹息一般道,“你不会再需要我了。你长大了,只是你自己还没意识到。”
“——你安插在我身边的那些眼线,在朝堂上培养的那些党羽,削弱我手中权力的那些计谋……曾经我教给你的那些东西,你都学会了,我很高兴。”
李承霎时脸色巨变。
“不必觉得惊慌,那些都是我教给你的,我会发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林辞卿淡笑道,“更何况那是成为一个帝王,所必不可缺的手腕。你早晚都会学会的。”
“卿卿太傅,不,你听我说……”
李承焦急地站起来,想要解释,林辞卿却对他微微做了个手势,平静道:“我曾经背叛过你们李家,你不信任我,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也正是我要离开的原因之一。”
“飞鸟尽,弹弓藏;狡兔死,猎狗烹。盛世已到,承儿,到了我该杯酒释兵权的时候了。”
李承一动不动立在原地,怔怔地望着他。
“你会成为一个好君王的,承儿。”林辞卿微笑道,“但倘若我继续留下去,你早晚会变成第二个秦寄。而我……已经很累了。”
他从大殿冰冷的地板上站起来,面朝李承,深深地拜了三拜,走了出去。
天启十二年,左丞林辞卿辞别官职,不知所去。
“公子,再往前走就是玉水泉了。”驾车的老翁取下斗笠,朝车内道。
马车的外帘微微掀开,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衣角,倘若定睛看去,那勾着帘子的手指也极其修长白皙,骨节分明,一看便知是拈笔描画的文人之手。
“往前到了玉水泉便不能再走了,那是胡人的地盘。”
老翁笑着随口道,“现在好了,多亏林大人,咱们中原人过玉水泉再也不用担心性命之忧咯。”
“……也不完全是林辞卿的功劳,”车内人低声道,“还有一个人,他叫秦寄……”
“秦寄?”老翁微愣,旋即一拍脑袋,反应过来:“那不是上,上一位……圣上的名字么?”
林辞卿默默点了点头,没说话。
老翁又道,“民间都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