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想起了什么,轻声对一旁打扇的宫娥说了句什么,便见那宫娥子退身出廊榭,“如此可以说了?”
宫娥走了,观之自然要轻松自然许多,他往谢陵面前走了两步,好奇道:“您让她下去,不怕……”
“怕什么?且不说帝祚那年亲送的毒鸩,便是扶风沈家的二郎君沈长歇当年都未敢取走我的命,又何况你呢。”谢陵抬了脚,将脚下盖着的青衫掀了掀,这才坐正了,觑了桃花眸,打量着眼前人,道,“倒不如说说观之今日带来了什么,又要问我要什么?”
“我带的自然是老师想听的。您的宝贝儿子陆岐的事。”
谢陵将身侧摆了荔枝的果盘往观之眼前推了推,才悠悠启口道:“梁酌今日送了陆家人去见陆岐的事?”
观之闻言,脸色大变,负在背后的手止不住地发抖,谢陵自然是没瞧见,但一旁画屏后的眼睛却将这幕瞧得分明,这眼下立马也应景地生了几分轻蔑。
“我不过猜猜罢了。要真是如此,我哪还有闲心见你?”谢陵抿了抿嘴,又伸了舌头将嘴唇边沾上的荔枝甜味舔了舔,才道,“陆岐怎么了,别是惹了什么大祸?”
观之皱了皱眉头,对谢陵的这番说辞将信将疑,但还是更愿意相信谢陵的说辞。他面上扯了一丝笑来,试探道:“倘真是陆家人见了陆岐,您……”
“我?若真是如此,那观之不该关心我了,该关心关心自己才是。”谢陵似笑非笑地看向了观之。
“与虎谋皮,”谢陵的目光若无其事地抽离,似有若无地投向了不远的那处画屏,须臾又撤开了目光,继续道,“总是伤人自伤的。”
这话不知到底是说给了谁来听,观之抬眼看着谢陵,道:“我……”
谢陵抬手,让观之稍安勿躁,又继续道:“再说陆岐,这些年他早该听过些什么是非了,便是认贼做父的版本都该听了不少。观之,你说我说的可对?”
观之看向他的一双眼,瞬间睁睖了。
“当初的就木,现在的老宦奴,还有几个人应当不需要我一一说来了吧。”
“可你,难道就不是……?”
“是啊。”谢陵自嘲地笑了笑,陆岐确实认贼做了父,“那……难道你就不是了?”
观之的面色渐渐变成了土色,谢陵问的确实如是。当时褫雍国公衔的确实也是赵祚布置的,而他却在赵祚名下做了十余年的儿子。
谢陵坐正了些,又替自己斟了一杯新茶,叹了口气道:“梁策当初会选你,今日也同样有理由,换个人,换个与你一样,认贼作了父,又远比你天真的人。”
谢无陵看着那茶杯,看见了映在杯底的一枝新梅。心下起了意,将茶杯递给了观之:“知道岐国公主与陆岐的事,除了我,大概也只有赵祚的人和叶家了。”谢陵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观之,“我听说梁家养的家雁也往西北飞过,观之啊,你说那雁书上会写些什么呢?”
谢陵起身在观之肩头拍了拍,从袖下取出了一把小银匕,和桑落带进棺材里的那把银匕上的纹样如出一辙,谢陵将那把小银匕塞给观之:“桑落曾说他原是有一把银匕是要留给后人的,但那把银匕他以为被他弄丢了,所以将来他只有将他的那把宝贝弯刀留给后人。”
观之抬头看向了谢陵,谢陵抿了抿嘴:“我不知道那把弯刀他留给了谁,但这银匕应该是你的。这把银匕,陆岐和梁策都是见过的。如果用得上的话,它或许能帮你,当然也可能适得其反。”
“你今日带来的消息我知道了,我能给的,也只有这么多。”谢陵说着便让老宦奴来送走观之。
宦奴带着观之离去,赵祚才从屏风里走了出来。
“你何时还藏了别人的银匕?”
“过世之人的醋也吃?”谢陵的声音不大,却正好能让赵祚听见。
赵祚跟着冷哼了一声,才坐到了谢陵身边。
“祚哥。”
“嗯?”赵祚故作冷声道,“不接受道歉。”
谢陵抬手推了他一下,方才的情感都要叫这人这一出捣蛋捣没了,他理直气壮地道:“我同你道哪门子的歉?”
赵祚这才忍笑看着眼前,渐渐地,眼里的笑意少了,情愫却多了。
谢陵道:“我,其实有点担心陆岐。到底是因为我……”
那年姑臧之乱后,岐国和赵祚自北方和西北二地,同归扶风。
不日后,岐国便如旧时一般,在公主府上设宴摆盏,邀的却不只是旧时的那几位皇家子弟,还有些她的朋友,而谢无陵和沈长歇等扶风地出名的风流人物便都在邀请之列。
那日的岐国公主府成了扶风地的风月旖旎处,岐国公主爱小令,风流客们便在公主府的流水畔绵延了一个长桌,仿的是曲水流觞,传花走令的雅致。
这一宴,倒是把他们那旧时家宴里的规矩——“不问尊卑,不看牌掷色,不提官宦时事,不讲举制时文”做得了十成十,来者都是文人雅客,真说来倒是和鹅池雅会无异了。
第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