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沈栀如同往日那般早起,在厨房吃早食。
厨子炖了萝卜筒骨汤,萝卜在地窖里放了半月,甜得很,沈栀饮汤,打开桌上的报纸,赫大的标题便落入眼中,这一瞧便呛着了汤,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止住,却是再不愿打开手边报纸,唤厨子过来,递到他手上:“拿去烧了,顾老板不在,往后这几日不必买报。”
顾淮同他生气,沈栀亦生气,要说早几日还有几分委屈罢,如今便是难过掺着生气,在心中搅作一团,叫沈栀日日想起顾怀这人从前时,便气得很!吃过早食后,沈栀做着一位管家该做的事情,这是他为人处世的准则,“在其位,谋其职。”,他如何气顾淮归如何气,分内的事情总是要做好的。
冬至过后,天气愈冷,房中日日烧着银炭,天色亦黑得很快,老宅早早挂了灯笼,沈栀亦熄了东厢房的洋灯,缩在温暖的被窝里,闭着眼睛昏昏沉沉地想起顾淮从前对他说过的话来,迷迷糊糊将睡之际,听得屋外有人唤他:“先生,先生……”
“嗯?”,沈栀带着睡意应,支起身子下床,揉着有些朦胧的睡眼,燃起洋灯,打开屋门一角。
屋外站的是宅中的管事妈子,快步地走近屋门,小声道:“顾老板回来了,正在厅里。”
“知道了,这就过去。”,沈栀轻轻地应,让妈子在外头等他一会儿,转身进屋随意披了件长袄,随着妈子往前厅走去,夜里的雪下大,短短的一路,沈栀肩头落了不少的雪,一到厅里便掸雪,落雪飘在鞋面很快化开,化出的寒意悠悠地往鞋里钻,沈栀抬头,瞧见顾淮的瞬间,睡意登时消弭殆尽,他不是一个人回来。
顾淮穿的一身简单长衫,解下的大衣挽在臂弯里,额前沾了些落雪,在暖洋洋的厅里化开,沾shi黑发,他与沈栀对视,明亮的眼睛叫人看不清情绪,而空着的右边手臂,揽着一条白生生的手臂,沈栀不用细想,便知是小凤仙的手,当即只觉得钻进鞋里的雪水冷得厉害,一言不发,转身出了前厅。
回到东厢房,沈栀仍觉得寒意逼人,为炭盆中添了炭,蹬掉了鞋上床,却是怎么也捂不热胸口的一颗心,渐渐觉得有些烦躁起来,伸出白净的脚蹬着身旁的一床被子,低声地在帐中骂:“你还不如不回来!”
沈栀将被褥蹬得一团乱,好不容易不那么生气,刚要阖眼睡下,屋外又有人叫他,沈栀没什么好脾气:“又有何事?”
屋外的佣人有些小心翼翼:“少爷,唤先生去正房。”
“知道了。”,沈栀跳下床,在镜前穿衣,咬了咬下唇,反正他领人银钱,总要为人做事,心中不愿亦要去的。
沈栀想是这般想,但当真的入了正房的屋门,瞧见房中景象时,却还是忍不住觉得难堪起来,顾淮正在屋中木桶洗浴,床上的幔帐已经放下,堪堪露出小凤仙一张俏脸,以及一截白净净的细颈子,沈栀推门而入时,她正俏生生地笑,又娇又美,一双葡萄眼睛又圆又亮,一瞧便让人移不开眼睛,沈栀在前厅时未曾细瞧她,如今瞧来,薄眼皮,白脸蛋,一双唇又浅浅的红,叫人如何不喜爱?
沈栀仍在难堪地想,顾淮已经出声唤他:“过来,为我搓背。”。
沈栀脑中一时想过许过,混混沌沌却怎么也躲不开“难堪”二字,连指尖都哆嗦起来,听顾淮同小凤仙在身旁调笑,只觉得眼眶都难堪地发起热来。
“少爷。”,又有佣人在外头唤,打断了顾淮同小凤仙的说话,顾淮不太高兴,沉声应:“有何事?”
“何局长在外头找您。”,佣人的声音透过风雪,颤颤地传入屋中,沈栀对上顾淮扭过来的脸,有些慌乱地别过眼睛。
顾淮还未答话,小凤仙就骂着应里了,露出白`皙的一点儿锁骨:“他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王八蛋!挨千刀的!当时让我陪人的时候怎么不来!”,嘴上虽骂得厉害,穿衣倒是极快,须臾便下了床,“蹬蹬”地往屋外走,边走边骂:“看老娘不去摘了他的卵蛋!”,如同身后有吃人的恶鬼一般。
屋门开阖又关上,灌进冰冷的风雪,屋内一时陷入安静,沈栀着实不想再待在这个难堪的地方,刚才在房中的烦躁又回到沈栀身上,只是不同与方才,像是掺了七月酿的梅子水,叫他鼻侧都隐隐泛起酸来,顾淮却是攥住他的手,不要脸地当着他的面站起身来,随意套上一件单衣,牵着他的手往床走去,边走边道:“我这屋中,岂是先生想入便入,想出便出的。”
沈栀挣不脱他,两人一同倒在床上,顾淮压着他,盯着沈栀微红的眼睛瞧,忽而叹息:“先生,你乖啊。”
沈栀一听便气得很,眼圈亦不争气地红得厉害,推着顾淮的胸膛,别过脸去:“顾淮,你放开我!”
“先生若再不老实,瞧见床头的东西没,待会儿便让先生穿上。”,顾淮凑近他,沉声应,指尖勾去沈栀眼尾那些温热的水。
沈栀扭头,正好瞥见床头摆放的东西,只一眼就慌乱闭上了眼睛,气势倒是弱下去,软着声骂他:“王八蛋……”
床头是,两件水线绣肚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