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侯对他弟弟顾言的喜欢,是真心把他往接班人的方向培养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顾谨也说不上来。
也许是某一天他去找顾言,看到他书房的桌子上,赫然放着和他一样的课本和练习册。
那是前两年的事情了,大概不到十岁的顾言站在书房门口,目光十分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走过来合上书,说,随便翻着玩的。
顾谨一直没忘他当时的眼神,他那个弟弟是从小长得周正,看人眼眸含水温柔文静,而他直觉地顾言当时一定看明白了他的心思,因为后来他再去,那些书就都不见了。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你有心,上位者也有意扶持你,没有比这个更可怕、更威胁地位的事情,就算对方是一个歌女生的孩子,照样不能掉以轻心。
唯一庆幸的是他比顾言大很多,六岁的差距足够了。
尽管你看,像今天,是顾谨的生日,父亲为他举办这一场野猎,所有人的目光就汇聚在他这个少当家身上,而当他英姿勃发之时,他的父亲却陪在他的小儿子身边,一板一眼地教他换弹。
而顾声看起来相当漫不经心——他一贯如此,在靶场也一样,总是尽力完成任务就结束了,很是敷衍。相比之下他更喜欢呆在他的房间里看书听唱片。
果真是像个女孩似的,不是吗?
“……不,”顾声缓缓摩挲了一下冰冷的枪管,轻轻抬起眼来望着顾侯,“父亲。大哥叫您呢,今天是大哥的生日,您平日忙,日后大哥到外边上学也见不到几面,我自己一会自己过去。”
他的语气平静而温和,就像马场边呼啸而过的疾风里注入一丝春风一般。
顾侯没说什么,三少顾行驱马过来问候,顾侯叹了口气,按了按顾声的肩,应了一声踱过去。
顾声垂下眼睫,将弹夹和瞄准具重新装好,顾行迎着他看不出情绪的目光停了一秒,又凑到他耳边,拇指稍稍摩擦了一下那片被日光照得暖起来的皮肤,低声说:“新式瞄准具?你抬抬头,看见山上时不时亮一下的点没有?那就是我和大哥给你准备的玩意儿,军用的。你再敢乱来,就该被原地待命的狙击手一枪爆头了。”
“咔嗒”一声,顾声合上了枪托,顾行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警惕道:“你干什么?乖,你乖乖地跟着我们,别搞事,听见没?”
“没事。”顾声说,摇了摇头,“我就是觉得有点……”
他话音未落,远处柴草点燃的烟雾腾起,只听一声吆喝,几头野鹿飞驰而下,猛然撞入猎手们的视野!
“大哥!走着!”
“承让了!驾!——”
最前排的几人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一时蹄声纷乱,烟尘四起。
各家小辈和一些前来凑趣的陪客紧随其后,每人间距四至六长,以包抄之势裹挟而去,只听“砰”一声响,顾谨打响围猎第一枪!
——时近冬日,即便是在以野生品种多且活泼闻名的析城山走猎,蹲等几个小时才能见到一只鹿一只麂子的事也稀松平常,但津州江老爷子做寿以之为野趣,绝不是为了在天寒地坼的远郊冻上几个小时的。猎场主一早派人进山打探,把鹿、野猪、獾子等等轰下来,以供这群老爷少爷们逐猎取乐。
那山上四处升腾而起的烟气,就是猎场的长工们冒死驱赶野兽之作。
猎狗已经松脱锁链,狂吠着朝那只中弹的斑鹿狂奔而去,余下几只野鹿受到惊吓,四处逃窜开来,顾行也不再耽搁,按了按身旁弟弟的肩,推着他掉转马头,加入了这场狂欢。
一般猎手打到猎物都是就地掏下水,但顾侯一行显然是不会亲自做这个的,猎狗把死鹿拖回来就有专人接收,贵客们大可以信马由缰地追逐慌不择路的野兽。
顾声对这项活动性致缺缺,碍于顾侯一直跟在他旁边,跟着随手瞄几枪,最好的一次竟蹭到了鹿角,顾侯顺手抚了两把他的脑袋,颇为惊叹地称赞他天赋不错,没准今天还真能打着一只回去。
顾声不置可否,策马小跑着尾随大部队的步伐。
顾侯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听,一边遛着马蹄子,一边絮絮叨叨说起他八岁头一次骑猎,那匹蒙古半血马烈得要命,一听枪响就腿软,一个前肢起扬直接把他甩脱鞍,坠马断了两根肋骨。
“不过嘛,”顾侯给他介绍,“现在咱骑的这些马都是经过训练的,一般的枪响已经惊不着它们了。”
顾声远远看了看他的几个哥哥,又瞥了一眼棚屋外的女人,干脆收了步子,半举着□□定定地往天上望。
那是二十世纪初还未被现代工业彻底吞噬的澄碧天色,一溜棉絮似的薄云遥遥跨过城市的两端,渗着寒意的空中掠过南徙的孤雁,弧度优美的翅膀发出划破空气的清响。
他仰起头的时候整个上身的轮廓都极为优美,喉颈的起伏承接着侧面的线条曲曲折折地没入衣领,顾侯顺着他的眼光去看,先看见了小儿子白皙温润的面颊和鼻尖,眼睫卷翘的弧度像划过碧空的雁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