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的身高在北方人里只能算中等,体型也适中,而他量体裁衣的定做外套罩在顾声身上,却宽得像个空荡荡的壳子似的。
年轻的伶人一贯是偏瘦的,戏班子里经年的粗劣饭食和艰苦的生活状态让他们无论如何也胖不起来,宋昭十分欣赏这种少年似的体态的美感,而此刻顾声这样却有些过头了,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江承是怎么对这样一个人下的狠手。
就算这个人身上背着累累血债,就算人人惟愿得而诛之。
可我还是觉得,宋昭想,连让他痛一下都是罪过。
他们这些人,谁敢说自己手上没有沾着无辜者的人血,谁敢说他就一身磊落,伟大、光明,又正直?
世上没有公义,谁都只代表自己的利益。
顾声,江承,江知涯,宋淑珍,宋昭本人,都是一样。谁掌握着审判谁对错生死的权力?因已种下,由命运绵延至今,仅此而已。
顾声歇过一口气,望了眼车窗外逐渐陌生的景色,开口问宋昭:“……你为什么帮我?”
宋昭打方向盘的手略一顿,说了声“到了”,在江畔停了车,下车到后座替他打开门,紧接着做了个顾声做梦都没想到的举动——
他伸出食指象征性地封住顾声的嘴唇,随即俯身下来,在他嘴角旁的脸颊上轻快地一吻。
作者有话要说:
分享个和基友挺逗(zz)的日常。他昨天突然跟我说:女作者写的攻,不就是直男吗!
我:……哈?
基友:gay不是这样的,gay都娘娘的!
我:……那看来我确实是直男本直了。
基友:不是,你是直男受。
我:???这么高级的吗?
第43章 逃离
43.
顾声倏地睁大了眼睛,眼神迅速染上一丝不可名状的难以置信。
宋昭的吻一触即离,在他震惊又难掩难堪的目光里轻轻笑了一声,说:“……我就想感觉一下,让江少这么心心念念不肯放手的人,到底是什么滋味呢。”
那滋味大概比他想得……还好上一点。
顾声自嘲似的勾了下嘴角,移开了目光。
宋昭退开半步,扶着车门让他,极为坦然地道:“好了,谢礼我收到了。宅子里有换洗的冬衣和日用的杂物,也通了自来水,是我从前养雏儿的地方,没外人知道,你尽可放心。这是中午的车票,你擦个身换件衣服,即刻就南下。”
他从衣袋里摸出车票递过去,见顾声不接,仍直直地盯着他看,遂往他口袋里一塞,低声道:“你不用觉得有什么……我欠你的。你就当我为刚才的吻赔罪。”
同一时间的大使馆里,仓皇中跟着宋淑珍到院外的沈母撞进屋里,士兵齐刷刷地端枪指向她,宅门大开,一个医生模样的年轻人一边大声用外语喊着什么,一边小跑着和另外几个人把两个简易担架抬出来,沈母被撞得往旁边一跌,一眼对上了担架上大张着嘴死不瞑目的女人的脸。
沈氏一怔,随即“啊”的一声尖叫起来!
那惨叫声凄厉异常,令人毛骨悚然,杜寒惊骇回头,却见江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门口,举枪指在了她脸上:“从现在开始,你给我闭上你的嘴。”
随即他环顾四周,示意杜寒快走,沉声吩咐左右:“把人给我看好了,别让她回去给沈家人带消息!”
沈氏压根不听他的,巨大的惊惶彻底慑住了她的心智,江承身边也没带几个人,也不敢去动沈家的主母,她被两个人钳制着冲江承的后背语无lun次地喊起来:“继良!江承!那是你娘!那是你亲生的娘!你为一个外人!他这么对你!你好恨的心呐!你得把他抓起来碎尸万段方能安你娘、我的老爷的在天之灵呐!你不让我回去是什么意思……继良!”
江承的背影高大冷峻,即便背对着人都有种难以言描的威压感,此刻微微动摇了一下,他转过脸,嘴角上竟是一丝根本称不上笑意的弧度:“——她不是。”
沈氏一怔,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江承回答的是哪一层,这时另一个担架从她身边挤过,沈氏一低头,眼珠子差点被她瞪了出来!
那担架上的是……是……
喉咙里似乎被什么东西生生塞上了,沈氏瞪眼大张着嘴竟半天说不出话来!
“哪怕不是亲生……这养了二十三十年的人难道……”沈氏急喘着气,要不是两个人从身旁架着她,只怕整个人都要向地下歪倒,她喃喃自语,“疯了……都疯了……”
如果不是沈司令的死对江家实在有害无益,沈氏那一刻真的快要怀疑这一切都是江承为了篡夺上位自编自演的大戏!
先是江续死得不明不白,而后就是淑珍和江知涯自己!
天下人就是对军阀割据混战不休恨得再深再沉,谁敢眼睁睁在这帮人的窝里开枪杀人,一杀就是一双,一灭就是满门?!
这若非江承的苦心经营,放到寻常人家,那便是惨烈无双的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