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余光瞥相爷,看着相爷那满脸的褶子,紧皱的双眉,微闭的双眼,他心里直发毛。
这一路行来,相爷坐在马车里,背靠着后座,眉头拧成死结,不知在算计着什么。
这样的情形,令牛轲廉越发不安,心里七上八下的,感觉自己不停往黑暗里下坠。
他了解相爷为人凶狠残暴,Yin险狡诈,无论对待下人或手下,都是很绝情。一旦触怒了相爷本人,轻则毒打一顿,重则小命不保。
回想自己在公堂上的表现,牛轲廉浑身冒出阵阵冷汗。初冬的寒风,从车轿缝隙灌进来,那寒风吹到牛轲廉身上,他竟是浑身瑟瑟发抖。若是让旁人看见,会以为他是被冻得发抖,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害怕。
一种濒临死亡边缘的恐惧,没来由的席卷了他的感官,他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即将面临的悲惨遭遇。
因为,这一路上,相爷都不曾开口跟他说话,不,甚至连个眼色都不屑给他。
相爷本是将他当成自己的心腹,有什么计划大多会跟他说。为此,他知道了很多相爷的内幕,掌握了很多相爷的把柄。往日里,相爷不说有多器重他吧,遇到烦心事还是会跟他吐露一二的。
而今日呢,明显相爷看起来心事重重,一脸Yin郁,却不开口跟他说半句。他并不认为相爷单单是在恼怒与楚天阔有关的事,他知道相爷对他相当恼火。
相爷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沉默如此之久,牛轲廉认为这只有一个解释,相爷在酝酿着一个大Yin谋。其中,定包含了除去他的计划。
牛轲廉的脑中,不由浮现出相府里曾经惨死的一张张下人面孔。他们大都是背地里议论过相爷,或是做错了事,又或是逆了相爷的意,还有的很无辜,无意中触了相爷霉头。
他们还不知自己犯了何错,就被相爷一声令下,活活给弄死了。而他犯了这么明显的错误,往轻的讲,他惹恼了相爷,往重的讲,他背叛了相爷。
牛轲廉不寒而栗,不知回相府后,相爷又该怎么对付他呢?
此时,他才羡慕起许秀才来,原来觉得许秀才死得悲惨,现在他觉得,许秀才死得其所。为救心爱之人而死,起码死得有价值。至少,烟香偶尔响起许秀才来,还会感激他救命之恩,为他掉两滴眼泪。
回想自己,牛轲廉不由得倒抽了口冷气。他若是这样死了,岂不是永世不得翻身了?他早就意识到自己错误,打算要改邪归正了。他若是这样死了,好不甘心。
他还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他要做人证,要扳倒相爷,让相爷得到应有的报应。他要为自己的过去赎罪。
可是,不管他求生的意愿有多强烈,相爷要他今日死,绝不会留他过明日。相爷的手段,牛轲廉是清楚的。
在公堂上,他虽然没有光明正大说出对相爷不利的话,但是他也没有如以前那么一心维护相爷,与相爷站在统一战线。
他小心翼翼的掩饰自己的异心,却在公堂上意外流出来,敏锐无比的相爷,又怎么会察觉不出来他的异样?
若不是相爷发现了他心存二心,对他有了杀意,又怎么会对他如此冷漠?
人的第六感是无比正确的,牛轲廉相信自己的判断。他已经有了预感,相爷这次不会放过他了。他的心里已经背叛了相爷,自身又掌握了相爷那么多把柄,清楚相爷的底细,就连夏荷之事,他都略知一二。
对相爷来说,不能为己所用的人,他会杀之而后快。
一股寒意从牛轲廉的脚底升起,并快速窜上他的大脑。死亡还未来临,他就已经嗅到了死亡的危险气息。
牛轲廉本觉得许秀才死状很惨,现在他满脑子想象出来的,自己的死状定然比许秀才更加惨。
他开始惊恐起来,内心惴惴不安。死亡已经逼近他了,想逃避是不可能了,之希望能死得快点,不要太痛苦就好。让他像侯老爹那么咬舌自尽,那是不可能是,他做不到。
明知道这是一条通往死亡之路,他却无法中途逃跑。马车外,那些守卫包括车夫,都是顶尖高手,他休想逃离。此刻,他好羡慕楚天阔高深莫测的武功,但凡他能有楚天阔一成武功,他就能逃之夭夭了。
就在牛轲廉心乱如麻、胡思乱想间,相府已经到了。
车夫扶着相爷下了马车,牛轲廉恍惚间见到,相爷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又或是他看错了,总之他惊得根根汗毛竖起。
两人进了相府后,相爷仍是一言不发,迈着快步往书房而去。
牛轲廉想象中的相爷暴虐并没有到来,他有些摸不着北。莫非,是他判断失误?
难道说,相爷一心对付楚天阔,没有留意到他的异常举动?是他太敏感了吗?
回来的一路上,他满脑子都在思索这件事,以为到了相府,相爷会命人拿下他。然后,开始对他的虐待与残害,以发泄心头之怒。
事实却相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显得风平浪静。他觉得这不过是表面上的平静,并没有放下心里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