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他有些尿意,本来可以叫护士帮忙,但他是很要面子的人,怎么能让人看到那么猥琐的样子。未免太没有尊严。
只是这样一个动作,居然撑了几次都没完成,身体越来越不听使唤。
韩相亭吸口气,再度用力的时候,突然身子一轻,胳膊底下穿过两个年轻的臂膀,并不健壮,但却足够有力。
黄喜将他搀起,然后默默站到一边。
这个人,是他的外孙。
韩相亭想冷笑,又伸手颤巍巍地去够床下格里放的尿壶。
黄喜在边上静静看了几次他的努力尝试,才俯身抓起尿壶递到他手里。
老头子苍白的脸上是一丝羞愤的红。
真好笑。黄喜想着,却完全没有想笑的欲望。
只是看着他的逞强和衰弱,也没有心疼或者气愤的情绪。
韩相亭瞪着他,想叫他滚开。但说不出口。
最后叫养老院的工作人员给黄喜电话的人是他。最后想见黄喜的人是他。
虽然不是他直接开口,可他提供了韩秦的地址,自然知道他们最后会找到他。然后他们真的找到了他,他也真的来了,又真的如他所想,是个那么普通的一个年轻人。
黄喜明白老头子想干嘛,也清楚他因为自己在而羞于干嘛。但是他就是不想走开。
这算恶趣味么?他问自己,为何看到他狼狈,心里会有小小的快感。
难道说,还是会介意当初所有人都不在的时候,他并没有出现么?
难道说,还是会介意韩秦不能带他回去这个男人的家里,看那只小鸟会出来报时的钟么?
韩相亭忍不住,最后还是把尿壶放进了被子底下。他知道,再等就尿到床上了,那时候会更丢人。他的括约肌早不是那么好使。
一个人老了,必须接受一部分尊严的丧失。
“家属么?”此时病房门开了,带眼镜的医生冲着黄喜甩个疑问的眼色。
黄喜点头。
医生示意:“出来一下。”
黄喜依言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时候,韩相亭终于松了口气。然而另一方面,他竟然有些害怕,这个沉默文秀的年轻人走了,是不是还会回来?
“心脏冠状动脉阻塞,这三条都很严重,必须马上手术,不过费用有些高,大概25万左右。另外手术风险也不小,毕竟病人年纪大了,做了也不过多活两三年,但是不做的话,撑不了一个月,情况就是这样,你们考虑考虑,三天内给我答复。”医生说完就走了。
这段话利弊明晰,黄喜相信他不是为了骗诊金。
孤了十几年的自己,莫名其妙钻出个亲人,又莫名其妙被叫来陪客,现在居然说需要25万做手术。来看他是没有选择,但这算什么?
这鬼老头根本自己也了无生趣,死了只有解脱的畅快吧,无论对己对人。
陪他两天算仁至义尽了,拿出25万给他做手术?笑话。
我又去哪里搞25万来给你?黄喜自嘲地扯扯嘴角,终于掏出双喜,点上,站在走廊里抽起来。
等一颗烟抽完,他就走了。
两天后他再来,被医生在进去病房前叫住。
“手术时间已经安排在明天上午十点,记得准时到,需要你签字。”
他一时没听明白,可那医生或许是真忙,说完就要走,然后被他一把拽回。“什么手术?”
黄喜的嗓子有些哑。
“就我上次跟你说那手术啊,你朋友上午刚缴完费——”医生有些诧异兼不耐烦。
“我朋友?”黄喜呆呆地问,“谁?”
“这两天你不在不都是他来——”医生说着看看黄喜的脸色,“人现在就在里面,你自己问他吧。”挣脱黄喜的手,整了整白大褂,走了。
黄喜推开404号病房。
韩老头躺在床上,有个人俯身摇着床下的机关,想把床支起来。床头桌上是一个膳魔师保温瓶。
那人的脸被床挡住,但那支棱的浓密黑发和两条装在修身西裤里的长腿——
“莫西林,你怎么来了?”他问着,试图口气平静。
莫西林抬头瞟他一眼,先把膳魔师里的粥倒在医院发的白洋铁碗里,搁在韩相亭面前的小支架上,又塞了一个枕头,垫在他腰后。
然后迈开两条腿往外走,经过黄喜身边的时候抓起他的手。“出来。”
黄喜不是故意瞒着莫西林。他只是觉得这是自己的事,纯粹自己的事。
他从来不想拿这事去烦他。不是清高,他单纯觉得没必要。
如果他不是韩秦的儿子,他自己都不想管这个。
莫西林很好,两人处得也不错,黄喜想过可以的话就一直这样处下去试试,但他还没有与他分享一切的意思。连韩秦的故事,他都不愿意多说,更何况这突然冒出来的韩老头。起开起开起开!
他告诉莫西林一个大概,不过是表示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