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需要谁的肯定呢?楼昕谦靠在走廊的墙上,他不想在人前失了仪态,给秦振发了条短信说自己先回家,就离开了。
美食街和楼昕谦家只隔了一座长桥,天气闷热,空气凝滞一丝风都没有,桥两边也少有散步的行人。楼昕谦沿着长桥慢悠悠地走回家,他没有去买醉来发泄的想法,那些都是形式主义,借助外物发泄悲伤不是他的性格。
“那哪样是你的性格呢?”脑海中响起一个嘲讽的声音。它不紧不慢地说着:“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别人?你不是看不起邢可昭吗?人家喜欢你,你不待见。现在好了,周冠童待见他,你最喜欢的童童待见他,打脸了吧?”
“你看,你跟在人家屁股后面那么多年,到头来什么都不是,赔了心赔了情赔了未来,你够差劲的了,活得真失败啊。”
“你父母需要的是你的成绩给他们长脸,周冠童看你不过是儿时的玩伴,周家父母人家是承了你父母的恩情还人情债来着。”
“没有人稀罕你,没有人喜欢你,楼昕谦你怎么没和你爸妈一起死了呢?是因为他们不稀罕,他们觉得你得考试挣个脸面,你想和他们死一块都没得死!”
楼昕谦走到大桥正中间,看着下面汹涌的河水发呆。今年雨水多,河水暴涨,水面明明暗暗地漂浮着许多杂物。一个大型玩具熊在河水里飘荡,像溺毙的人一样,无头无脑地飘荡,被水流翻上来涌下去。
旁边不停有车鸣笛,或许是想超车,或许是想提醒自己。楼昕谦看了看河里破碎的倒影,白衬衣牛仔裤帆布鞋,年轻的自己,考了610分的自己,家破人亡举目无亲没有办法解脱的自己。他耸耸肩,继续往前走去,不由自主地回想着车祸那天的情形。
大年初二,高速上排着长龙,几辆大货车始终在超车道上奔驰,上面挤压的货物让人看着心生恐惧。自己当时是在想什么呢?想着初五开学前要去买哪种资料,想着避开赵阿姨去和冠童吃点什么,想着收起来电脑好好考试。
父母还在小声地争执,他们以为带着耳机的自己听不见。母亲埋怨出来这趟劳心费力,宋谦方未必有时间接待,她也不想跟宋厅长有什么牵连,反正不做生意了。父亲训斥母亲不懂知恩图报,要不大哥照拂,她现在还在喝粉笔末说不定染上职业病……
昏昏欲睡间,楼昕谦望了一眼窗外,不到五十米的前方是一个和缓的转弯,三分钟前超过去的大货车却接二连三的堆在了那里,火光冲天。
“妈妈!”他惊恐地叫道,却发现前面的车连他自己身下这辆都翻了起来。接二连三的碰撞声和远处的爆炸声混在了一起,坐在他前面的妈妈迅速转身爬过来抱着自己的头,把自己护在怀里。
驾驶座上的车门刚要打开,车子重重摔下,父亲身体扭成奇怪的形状卡在那里,自己也被卡在车门和地面的死角上。他的头还窝在妈妈的怀里。有血滴落下来,他艰难地伸出左手,顺着流淌的血ye往上摸去。一手的黏腻在摸到妈妈的脸庞上时变得厚重,他甚至摸到了翻开的皮rou!他大吼了起来:“妈妈!”他不知道自己脸上已是血泪交加,他恨死他爸爸了,如果不是他坚持出门拜年,如果今天不出门!
“谦谦,”楼昕谦头顶发出微弱的呼吸声,“你好好考试,我在下面等你的好成绩,等你离开---”气若游丝的声音终于断了。楼昕谦想哭,一憋气却憋出一嘴血沫,他挣不脱身上渐渐变凉的躯体,只能闭着眼,让泪和血混合的ye体从头淹没下来……
待他再醒来,迎接他的就是父母残缺的遗体和自己近乎奇迹的生还了。六十多辆车里,只有三个孩子生还,他见到很多聒噪的记者,见到了前来探望的宋谦方,见到了周兴强和周冠童。他固执地要回丰城医院,想要完成妈妈的遗愿。他要好好考试,这是他活着的意义,这是妈妈用生命换来的要求。
他有时候真的会忍不住去想,如果不是高考在即,妈妈会这样拼死保护他吗?母爱这种东西,妈妈对自己有吗?
这半年来,他不敢回想也不想回想当初的每一分每一秒。宋谦方和自己相似的五官,父亲手机通讯录收藏夹里唯一的名字,妈妈出乎意料的以死相护,回家后天塌地陷的绝望和孤单,乱七八糟的在他脑海里翻腾。
终于到家的楼昕谦看着有些蒙尘的客厅发呆,他一周没回过自己家了,钟点工已经辞退了,家里还是旅游前混乱的模样。两人的衣服课本扔的遍地都是,刺耳的歌声仿佛又在耳畔响起: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
呵。
终于没有别的人了,楼昕谦一边往浴室走,一边脱衣服。花洒喷出的冷水混着眼泪往下流,他笔直地站着,任自己身上让凉水激起疙瘩,任凉意从头贯穿到底。
有什么呢?无非又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罢了。
只是他不能和童童结婚了,他不能叫赵阿姨妈妈了。
周冠童熏熏然地唱完表白的歌,四下环顾看没看到楼昕谦,想着小谦大概出去放水了。他让出麦来,回到那个角落窝起来想等小谦回来。等着等着就睡了过去,直到周兴强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