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烟坐在船头远眺,就望见那游舫一层的木板上站着一个人影,也正往这边看着。他定睛一看,那人影发冠高束,一身长袍,手执折扇,在这夜风里好一派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同江烟从前在金陵的做派简直无二。
他的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想,然而还没等他叫他师弟往游舫那边更靠近些,就听得那靠着栏杆的人调笑道:“得了,我说先前怎么看着轮廓颇有些眼熟,原来竟是‘玉面公子’江弟!”
江烟:“……”
江烟叹道:“赵兄别来无恙。”
赵寅笑道:“甚好甚好,我看江弟也不错嘛。”
江烟觉得他说话酸,懒得同他来往应和,直接道:“好好说话,赵寅。”
赵寅被他呛了一声也不恼,他比江烟年长几岁,两人刚见面的时候,他俩走的是一个路数的打扮,都是翩翩的贵公子。他一时以为对方和自己是一类人,不免总想以过来人行走江湖的经验教导教导对方要多吃苦。结果到后来他才发现,江烟可比他更放得下,吃得了山珍海味,也吃得了粗茶淡饭。
赵寅一边嘴上应道好好好,一边眼见江烟利落地跳上来。
江烟跳上游舫的一层后没理赵寅,转头先去看他师弟的情况。这游舫实质上是个建在湖岸边的高楼,只是做成游舫的样式。水面上还露出了支撑的架子,商宁正将小船锁在这架子上。
赵寅同江烟一起往下看,只见没一会儿,先前的那船上就跳上来个少年。这少年面相还有些稚嫩,瞧着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却生得人高马大,比他还高了一点。
赵寅一挑眉,眼睛看向一旁的江烟,笑道:“这位是?”
江烟道:“这是我师弟。”
赵寅瞧见他那似乎颇有些得意的模样,便忍不住顺着他真心实意地夸赞了一句:“你师弟确实是人中龙凤。”
江烟听着高兴,连带着看赵寅也顺眼起来。他想了想,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没进去玩吗?”
“不过一时出来透透气罢了。”赵寅睨了他一眼,笑道,“结果一眼就看到两个宁愿在这黑灯瞎火的湖面上玩玩意境,也不愿进这楼里看一看的人。”
江烟:“……”
赵寅看着他,笑问道:“进去?”
江烟看着站在他身旁的商宁一眼,叹道:“进去。”
赵寅笑道:“放心,只是看看舞,听听曲儿。”语罢,他又看了那沉默专注的少年一眼,笑道:“再说了,你师弟看着乖,你不让他做的事,他还能硬来不成?”
江烟无言以对,三人便从侧门进了游舫里。
游舫内部看着很大,毕竟本身其实是个高楼,分为上下两层,当中一个高高的舞台。台上看着是一轮歌舞刚毕,另一轮还未上来,不过丝竹管弦已经就位。这整个游舫内部,楼上楼下,处处人头攒动。喝酒,调笑,揽客,欢呼,不绝于耳。楼内燃着许多粗大的红烛,烛火明亮,直把这楼内映得灯火辉煌。
商宁难得见这样的场面,暗沉沉的眼眸里不免漏了些许惊讶出来,心里有些替他师兄担忧起待会儿是否有位置坐。江烟倒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面色不改,转头就问赵寅道:“你那位置在哪儿?”
赵寅笑道:“在楼上,南边。那边是雅座,别看这儿闹腾,那边一上去,还是挺清净的。”
江烟一挑眉:“我还用你提醒?”
赵寅笑道:“嗨,我这不是说给你师弟听的吗?”他说着,抬眼瞟了一眼商宁,又低声对江烟笑道:“你是没看见他刚才看着你发愁的样子,必定是看你平日里太娇气了。你这师弟,对你可不一般。”
江烟瞪眼:“我还能有你娇气?你怕是嫉妒我有这么好的师弟吧。”
赵寅:“……”
赵寅一阵胸闷气短。
他这人敏锐,尤其在这种事上更是一感觉一个准。没想到他好心好意提醒江烟,奈何对方的注意力竟然放在别的地方?
赵寅摇摇头,只觉得这俩可能是绝配。他不再言语,只默默转身带人上楼了。
三人落座。
这雅座确实清净许多,虽然仍能听到远处的喧嚣,但传在这却仿佛隔了一道似的,只在天边吵闹,闹不到眼前来。这边坐的人不止他们这一桌,但每一桌说话都是轻声细语,与刚进门那会儿仿佛天壤之别。
小二很快上来给客人添茶。
赵寅知道江烟不怎么喝酒,这桌上又还有一个半大小子,便就没叫酒,只叫了一壶茶,叫了几碟小菜和点心,三人边吃边听着下面的庐阳小调。
江烟看了一会儿道:“你这次怎么想着来庐阳?”
武林大会五年在庐阳举办一次,五年前江烟也来看过热闹。那时邢大哥和赵寅都是他的朋友,可是最终只有邢大哥陪他过来了,赵寅却只道没什么好看的,挥一挥衣袖就翩然离开了他们。江烟那时也没多想,毕竟这世上,人各不同。就像他的朋友里,有人愿意陪他去武林大会,却不愿陪他跑西北一样。赵寅看着是个贵公子,倒是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