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我一身的病,老鸨本是不愿意要我的,但是恫于刘家的威势,最后还是妥协了。
寻欢楼为我医治了身上的伤,然后开始教我怎么伺候男人。
但是我程绍之岂会甘心就此沦为一个男娼?我要逃走,我要离开这里。
几乎只要我伤一好,便伺机离开。只是每一次都会被抓回,然后被打一顿。只是ji院下手很有分寸,绝不打脸,只打不紧要的地方,然后束我手脚。
我想他们也是第一次遇到我这样桀骜不驯的,逃跑了十多次仍不放弃,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耗尽他们的心力,但却无可奈何。我知道我是一个烫手山芋,放了我很吃亏,养着我却又尽找麻烦。
如此三个月后,我被蒙着眼带到了一个地方。
解开蒙眼的面纱的那一刻,我以为自己到了仙境,遇到了天上下凡的仙子。
面前的是一个极美的人,美得无论用任何词汇形容都显得逊色,或许是美得太没有瑕疵,导致我至始至终只记得了那清冷的双眼,Jing致的面容和胜券在握的从容。
“我是谢无欢。”他淡淡地开口。
“谢无欢?”我对这三个字并不陌生。
在寻欢楼三个月,我自然知道他是谁,这寻欢楼幕后的大老板,神出鬼没从不现人前的谢无欢。
可是,传言他是天下至丑,鬼魅身形,见者皆惊,怎么可能是长他这样的呢?想象和现实差距太大,导致我盯着他的脸瞧了半天也不自知。
他浅抿了一口茶继续道,“你不愿意留在寻欢楼,可有想好去处?”
我没想到他会问我这个,平淡的口气,声音却极其动听,我不由恶意地想,“这谢无欢要是在寻欢楼挂牌,那还有缥缈轩的夕颜什么事儿。”
见我久久不回话,他也并不恼,只接着道,“蕊儿现在是缥缈轩的头牌,吃穿不愁,倒是你,如此下去恐怕就要命丧黄泉了。”
他这么一说,我顿时恨意滔天,开口骂道,“都是你们逼良为娼,否则蕊儿也不会鬼迷心窍,都是你们害的。”
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似有不屑,“寻欢楼供你吃喝,为你医治伤患,便是这回报?缥缈轩也未绑着蕊儿手脚,是蕊儿心甘情愿留下,你便是他哥哥也奈何不得。”
他说的话句句在理,我一时竟无法反驳,却依然扭着脖子道,“纵使不是你们青楼的错,你们也是刘家的帮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这句说完,他却轻轻地笑了,虽然只是浅淡一笑,却真是倾国倾城,竟把我深深看呆了。
他清越的声音响起,低低yin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寻欢楼打开门做生意,来者不拒,何错之有?倒是你,白占这恩惠,不知可想好如何报答?”
没想到这美丽的人儿不仅举止皆画,还出口成章,让人想要拒绝都说不出口。
是啊,论理,寻欢楼对我真是算好了,比在刘府强多了,可是再怎么好,它也是个ji院,这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报答,我该如何报答?我现在身无分文,也不可能为自己赎身。我想了半天,最后才放缓了语气道,“如果公子不弃,愿在寻欢楼为奴,待攒够银两便为自己赎身,可好?”
为奴总比为娼好。
而且寻欢楼与缥缈轩不远,得空还可以看望妹妹,若能再时常见见谢无欢……如此想来竟生出了想在寻欢楼常住的心。
可是谢无欢却嗤笑了一声,“你倒是想得美,你的卖身契和楼里为你花的银子,若是为奴你是三辈子都还不清。”
他这一笑哪怕是嗤笑都美得紧,我红了脸,也知道他所言非虚。可是让我去伺候男人,我是决计不肯的。我倔强地看向他,表明我心中的坚持。
他绕着我走一圈,似在思索什么,然后道,“你可有什么才艺?”
我低下头吁了口气,还好我曾经是世家公子,诗词歌赋都有点底子,便开口道,“我会弹琴奏乐,还会下棋、作画。”
谢无欢听了我的话依然很平静,并没有太多惊奇,我知道寻欢楼中不乏才艺兼备的小倌,我这些恐怕入不了他的眼。
果然,他淡淡道,“你若光靠这些,单是卖艺不卖身也依然还不了欠楼里的银子。恩客们都已有选中的公子,便是新来的也只会将注意放到头牌身上,卖艺的银子可远远不及卖身的。”
“何况……”他摄人心魄的眼瞥了我一眼,淡淡道,“你的模样便是卖身,也成不了头牌。”
我承认我被他的话刺激到了,无法忍受他这般瞧不起我。心底隐隐有个声音在叫嚣,让我证明给谢无欢看。
我想看到他美丽的眼中为我流露的光彩,独一无二的光彩。
我梗着脖子粗声道,“谁说我成不了头牌,你等着瞧!若我有一日成了头牌,你当如何?”
“我?”他笑着看了我一眼,顾盼生辉,“你想要我如何?”
“我……”我支吾着说不出话,憋了半天才道,“你要为我奉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