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仔裤,这才想起来——东门他会烧菜吗?
事实证明,东门越不仅会烧菜,还烧得相当不赖。
一盘宫保鸡丁,一盘素炒三鲜,外加一碗西红柿蛋汤。
“你这几年在里面肯定都没怎么吃好,不能一出来就带你去吃大餐,不然胃肯定受不了。我记得你以前胃就不太好。所以就在家里自己烧了点菜,将就着吃吧。”
“很好吃。”西门晋难得不吝啬夸奖,很温和地笑了笑。他刘海垂在额头上,因为营养不良在灯光下有些微黄,看着很柔软,将瘦的凹下去的脸颊的线条也衬得柔和了许多。
东门越本来听了他夸奖正开心,看到这一幕,心中又是钝钝的一痛,忽然就吃不下去了。
这五年不见天日的时光,似乎将西门所有的锋芒都打磨平了,整个人都变得单薄而柔软,让人觉得心疼。
他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有些食不知味地嚼着。
西门晋敏感地察觉到他情绪低落了下去,笑着找了个话题:“你什么时候会烧菜的?”
“一个人出来住之后,”东门越扯了扯唇角,淡淡一笑,“你虽然不在,但我总想着,等你出来之后肯定不能吃外面的菜,对胃不好,于是就自己学了。后来发现总吃外面的太麻烦,于是就一直自己烧着吃了。”
西门晋心中一酸,“东门……”
“你不要再说谢谢了,以前我听都听腻了。”东门越故作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然后把碗筷拿到一旁的厨房去洗。
西门晋就坐在餐桌旁,隔着玻璃移门静静看着他的背影。
五年了,五年的时间这么长,长得仿佛一个世纪,足够物是人非。东门一定已经毕业进入社会了,他还会是以前那样吗?他会不会已经找了女朋友?会不会终于发现从前的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可笑?
他还会……等他吗?
这么多的疑问缠绕着他,却无法问出口。所以才觉得不安。
因为那么多的隔阂,两人相对的时候他不敢看得太直接,现在终于有机会仔细看。
似乎瘦了点,高了点,包裹在衬衫下的腰线有些窄,看着却很有力量。
他的眼角忽然有些shi润。
没有人知道,这个背影,他其实想了五年。
在监狱中的这五年,是不分白天黑夜的,他总是一个人坐在牢房的床上,靠着墙,想各种事情,想的最多的,就是东门越。
崔定国已经死了,从前还没出事的时候,他总是在想,如果报了仇,此生就生无可恋,但真的报了仇,现在他却一点都不想死——他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过,他出狱后才三十多岁,人生还很长,没有必要就这么放弃了……而且,他还欠东门越一个答案。
以前被生活各种悲剧压得喘不过气,他看不见许多重要的东西,在牢中的这五年,除了思考就是发呆,慢慢回顾过去,他才发现了许多一直被自己故意忽略的东西。
如果没有东门越,现在大概不会有西门晋。
监狱中的生活十分枯燥,分不清白天黑夜,所有的时光都仿佛静止,几乎能把人逼疯。
支撑他在狱中度过这看似无尽的五年时光的,就是东门越。
“谢谢,”他看着那个在洗碗池前忙碌的身影,漆黑的眸光一片柔软、纯粹得仿若泼入水里的墨,闪着shi润的光泽,然后轻轻地、郑重地说道,“谢谢。”
东门越一直辗转到半夜都无法入睡。
大概一点多的时候,他拧开了客房的门,小心翼翼地探进去一个头,轻声问:“西门,我进来啦……?”
屋内一片黑寂。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咯。”
床上忽然传来无奈的声音:“我睡着了还怎么说话。”
东门越一愣,然后一点都没有私闯他人房间的负罪感,飞快地将门关好,溜了进来。
西门晋往里面让了让,让他躺在旁边。
“你怎么还不睡?”
黑暗中传来西门有些沙哑的嗓音,淡淡的、静静的,没有半分抱怨的口气,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睡惯了硬邦邦的铁床,乍一睡到柔软的床,还真不习惯。”
东门越下意识按了下身子下面的席梦思,真的认真反省起来,“啊,我没考虑到。”
“这又不是你的错,谁会给客人准备铁床睡?”西门晋觉得有些无奈,翻了个身背对他,含糊道,“睡吧,不早了。”
东门越却半点睡意也无,睁着眼在黑暗中躺了一会,感受着身边隔着空气传来的温度,觉得一种莫名的满足充斥在胸中。忽然问:“西门,你为什么一直不肯见我?”
他说的是这五年,他每次去探监,西门晋都不肯见。
西门晋沉默了片刻,手指在看不到的地方用力揪紧了床单,死死地掐在手心,然后用平静的口吻淡淡说道:“又不是见不到了。”
他其实是怕,如果见到东门越,所有一个人坚持支撑起来的信念,会全部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