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多久,门被大力地敲响。封淇皱起眉头开了门,却看见气喘吁吁的林初焰笔直地站在门外。
他大汗淋漓,头发尖儿上都滴着汗水,脸颊充血,红得快要爆炸一样。他紧抿着嘴唇,目光如炬,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封淇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正要把他拉进门内,就听到少年倔强而冷静的声音。
林初焰说:“我不是孩子了。”他拿出手机对着封淇,难为他那小手机上还能装计步软件,屏幕上显示着打破纪录的奖杯页面。林初焰继而微微仰头,骄傲而酷地宣称:“是王者。”
林初焰中二到极点,就变成一往无前的真诚和勇敢。
封淇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沉默下来。他紧盯着眼前这张年轻鲜活的生动面孔,好半天才做出了反应。
封淇将左手负于身后,右手贴着胸口。他微俯下身低着头,庄重地说道:“You are right, my Lord.”
林初焰有着惊人的魔力,他手中有着如同丘比特之箭的神箭,张弓挂箭,他仅凭着一腔热情就能将勇气之箭源源不断地射出。但他的勇气之箭与小爱神的箭撞到了一起,爱神的臂力稍胜一筹,轻轻将他的箭击倒,而使这两人之间燃烧起神秘莫测的爱恋。
林初焰眼里揉进了沿途奔跑时看到的所有光亮,镇定地对封淇撒娇:“下午想吃排骨。”
封淇直起身,答应着 :“我带你去吃。”
两个人一起待了一整天,封淇收起了那张图,却没有再夹回书里,而是把它放到了书房的桌上。
下午在饭店里,封淇却又碰到了黎菁。她坐在窗边,没注意到封淇,封淇却一进门就看见了她。
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林初焰疑惑地问:“怎么了?”封淇只是伤感又诡异地盯着窗边,没有答话。
林初焰用力地摇他:“哥?”他挡住封淇的视线,踮起脚在他面前说:“你别藏着,告诉我。”
封淇看着林初焰的眼睛,慢慢回过神来,拉着他找位置坐下,点了菜再慢慢将过去的事情说出来。
过去的荒唐和罪孽,像沙子哽在喉头,咽不下去,又难以吐出来。封淇艰难地回忆着一切,痛苦地承受着所有的创伤。
“我没把她当朋友,只希望她陪着封荑。这样丑恶的我,导致的恶果便是,她也从不把封荑当朋友。”
封淇红着眼,声音沙哑:“要是我真心对待她,坦诚地待人,她就不会任凭封荑被人欺负被人撕碎裙子,只冷眼旁观了。”
林初焰看向坐在那边的黎菁。她在饭店里依旧带着帽子,帽子压得很低,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看上去过得并不怎么样。
过去的创痛,必定也横亘在她心头。良知和悔恨,大概也会一辈子无情地鞭挞着她。
受苦受难是人生常态,但是,林初焰却不愿意封淇受着毫无意义的苦痛。你可以把它放在心上,放在灵魂上,日日夜夜受着神灵的处罚,怎样都好。但是,此生此世,活这么一场,难道苦难就没个尽头?
封淇也正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又强行地使自己镇定下来。服务员正把汤锅端上来,热气扑腾到封淇脸上,他笑起来,眼里也带着白雾:“好啦,我没事。快吃饭吧,等会儿我们去看花。”
林初焰沉默着,拿起了筷子。
等他们开车到了花地里,已经快七点了。夕阳残照,光波在绿树上摇曳,在风中一层层荡漾,像海滩上一圈又一圈来往的浪花。
车刚停稳,林初焰就跳了下来,他跑得很快,冲向了那片花地。封淇下了车,靠着车门上看着林初焰的背影,以为少年欢喜得极了,要赶紧去看那花儿,他很快消失在了封淇的视线中。封淇带着笑,只见夕阳爬上了山坡,把光亮移到那上面的田地去了。
沿着窄窄的小山坡,林初焰的身影又出现了。他怀里捧着几枝百合花,急匆匆地向着封淇跑来。他的眼皮上蒙着醺黄的色彩,而百合花倒像在朝露中盛放着,在他胸前开得繁盛灿烂。
“封淇,”林初焰直直地跑来,微微喘着气,“我带了打火机。”
封淇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林初焰认真地看着他:“你不是了。”
“你很坦诚地对待我,你变成了一个很坦诚的人。”
林初焰笑起来,笑得格外干净:“你已经不是过去的你了。你过去有罪,但是你赎罪了。我现在宣布你被无罪释放。”
封淇怔了许久。无罪释放?
他浑浑噩噩、战战兢兢地过了好些年,心灵始终有个缺口。他是个罪人,被判处终身监/禁。
此时此刻,在这一方牢房里,透亮的日光从窗外透了进来,清清朗朗淌了一地,少年国王怀抱着一束百合花,神情圣洁凛然:“我宣布你被无罪释放。”
封淇微微哆嗦着嘴唇,一生中从未受过如此神圣的目光的洗礼,他轻声问:“我没有罪了?”
林初焰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是。”
背负着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