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人会对他们报以更多的同情。
对他们自身来说,客死他乡,总不是一件好事,可是江宁县用尽了方法,也找不到他们来自何方的依据,一起逃难的人都沉默不语。
城外停满了尸体又恐爆发时疫,使得徐秀下令火焚后埋葬在城外一个不知名的山头,他亲自写了一篇悼祭的文稿。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难熬,徐秀就难以久坐,可是站起身来,又能够做些什么呢,该做的他都做了,他恨自己没有权力,没有做事的余地,眼下,却又无可奈何。
要供应全城,甚至全县的百姓吃食,常平仓那百万石的粮食根本不太现实实现敞开供应,就算之后又连续打击了几家囤积居奇的米面行,也同样是杯水车薪。
现在弄的这些商家明明有粮食,却不往江宁运,同样的,更多的大地主们一听江宁县上门,便集体哭嚎,真是让徐秀烦透了心。
满目苍凉,黄土满面,原本长江泽国,断流了一条条的小河,干枯了一座座水塘,死寂与飞沙,遮天蔽日,难以想象这是金陵古都附近的环境。
江宁县的公文从原先三日一封变成了一日一封送往南京。
不光江宁县,整个应天府辖县,甚至很多东南地的县城都急速的传递着公文,要求南京城支援,可南京城的人也有理由说的,北京早已经定下基调,为了保证漕运的正常,供给北京的田赋秋收正常,是以,你们继续忍耐吧,放任老百姓逃荒,也无不可。
这种说法自然惹得徐秀一阵大怒,连连上疏,寄给朝廷,甚至强硬的扣下了税收,他别无他法,要让人少死一点,只能这么做,至于带来什么后果,他全然不放在心上,他问心无愧。
或许是东南繁华的印象太深刻,纵使御史罗鉴描写的灾重民贫,在朝廷官老爷看来,怎么可能会流民遍地,没有吃食呢?可是来自东南官员的奏疏一本接着一本,终究还是在内阁议论了一下。
朝廷的说法也就随之下来,东南地官员停俸,这虽然还不是个解决办法的良策,但对徐秀来说,倒是个可以松一口气的法子了,另一个,就是折银,减少运输途中的粮食消耗。
倒也算是对症的法子。
相比减少脚耗,官员的停俸,让他更有了底气。
徐秀在应天府资历尚浅,面对其他衙门官员的施压,可以拖一时,但时间久了,必然也会让他难以为继,流民多,就必然需要兵马司帮忙控制,可关系已经僵硬,他们出工不出力,江宁县人员不够,就必然需要其他衙门帮助,可同样敷衍。
让他Cao碎了,面临的压力也十分艰难,就算有魏校陆深在南京为援,也没有多大的帮助。
眼下,却好上了许多。
不是我不给你们粮食,而是朝廷停俸了。
站在原本繁华的街道上,此时人烟稀少了许多。
徐秀摇头同身边的张璁道:“这才是旱灾的第八个月,如果是两年,三年,这又该是怎样的景象?”
张璁似乎经历过,他想都不想的道:“起飞蝗,遮天蔽日,蝗虫个顶个的大,看见什么就吃什么,吃男人身上的草帽,吃女人身上的衣服,啃书,啃门板,蝗虫入境,呵呵,那可就完了。”
徐秀皱眉头道:“到了那个时候,什么都晚了。”
“如果是在边省,不,如果不是在东南,这时候朝廷早就会放粮了,哪会拖这么久?”
徐秀也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无外乎自国初以来东南就不怎么遭皇帝的待见,一直是重税的区域,明初是因为元朝厚待江南,然后又是支持陈友谅,闹的老朱心里不爽的很,各种土豪劣绅杀了许多,更是加以重税。
东南地方就会去怀念元朝,这也是自然。到了明成祖朱棣,又是迁都,又是造海船,江南地区又摊上了重税,一直是不早待见的群体。
眼下这种情况,也只能说是高层的惯性思维了。
徐秀表情都做不出来,甩甩袖子道:“又不是没有粮食。”
张璁也唏嘘道:“理是这个理,可谁也不敢擅作决断,如今的官场可不太妙。”
听他这么说,徐秀也不去回答了,刘瑾做事愈发嚣张,似乎谁都不怕,的确是非常不好的环境,内阁又又那么多听起号令的阁臣,他的座师杨廷和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图谋将来。
回了县衙,徐秀还没坐上一会儿,梁行进来道:“如大人所料,很多良田都流入了这几家的名下。”
看着这几个名字,徐秀什么表情也没有,他很想生气,可生气又能有什么用处?
就算他下令暂停一切农田交易,可是当上千民农民哭着喊着要青天大老爷放开交易,让他们活下去的时候,徐秀真的没了底气所在,他目前的所有,都是民心能用下做到的,一旦民心不能用了,他也就没了手段。
被迫放开交易,但他也不是蠢人,一时的妥协,不代表就可以让你们肆无忌惮,强令每天最多进行一百亩地的交易,才使得他缓解了压力。